到了晚上,长公主亲手写下的一封信从六合司府衙送出,出城之后穿过陵州军的防线,到了天河边驻扎的八万南境军的中军营帐。
南境军统帅沈朝天握着一封锦帛血书,独自在营帐里坐了一个时辰,心中一番斗争,最终还是握着锦帛,拉开厚重的门帘走出帐外。
火光在风中晃动,有将士茫然地看向他。
他们从西南拔营而来,在天河边扎营已经有六天,上头却迟迟没有下令,这让他们迷茫不安。
其中大多数士兵并不清楚朝堂权势的争斗,只是服从顶头将官的命令,远赴而来,准备进攻皇城京都,他们隶属这支军队,性命附属于这支军队和这支军队的掌权人,所以并不需要去思考,只需要行动即可。
有人想要扬名立万,有人想要封侯拜相,但更多的人是数万的普通士兵,并无太大的野心,只是想要立一点军功,得到再多一些奖赏,让家中的妻儿老小过得更好一些,或等着下次与亲人团圆相聚。
沈朝天心情复杂,环视面前一众将领的面庞,回想血书的旨令,沉声开口道:“长公主有旨,传令下去,即刻收帐拔营,通过天河,按原路返回各部军营!”
各部的几个首将都清楚明白,眼前形势严峻,对南境军十分不利,长公主已经兵败,被囚困在京都,派去打探的斥候来报,陵州军已经在京都外做足防卫准备,就算他们孤注一掷举兵攻城,胜算也微乎其微。
更何况,他们本来是镇守边疆的一支王牌军队,发起内斗叛乱和防御外敌,终究是不一样的性质。
所以没有过多的犹豫,南境军便按照长公主的吩咐,连夜从天河北岸往西南退离。
当夜陵州军探查敌情后,将消息一层一层地往皇宫传去,李云昭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早膳由宫人一一试过毒,确认无害之后,方才送到李云昭面前。
知春舀了一碗半碗山药薏仁粥,送到李云昭手上,她接过喝了一口,面色平淡地听着宫人禀报南境军退兵的事情,没有一点意外,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不急不躁地吩咐宫人,将消息传到元溪殿李皎的耳中。
用过早膳后,她靠在铺着织锦毯子的贵妃榻上,手中握着一支刻刀,低头垂目,仔细地在已经成型的玉玺上在雕刻打磨。
昨日从六合司离开,李云昭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哄着汤予荷留在宫外。
汤予荷自是千万个不愿意。
前脚她才倚着他说“你是我的人,我自向着你”诸如此类的甜言蜜语,后脚就扔他下车,让他独自回侯府去。
他又气又无奈,一边下马车,一边骂骂咧咧,“你一开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马蹄踢踏的声音中,李云昭隐约听到他骂了一句,“负心薄性的坏女人。”
目送他的背影走进侯府的门,她得意地歪在车窗笑了好半天。
朝局复杂纷乱,宫里的一方世界,她能够应付,而宫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需要汤予荷替她做更多的事情,而不是守在她身边,只保护她的安危。
护卫,谁都能做,而汤予荷能做的不止于此。
他总是这么聪明,这么明白她,知道她的意图,了解她的想法。所以就算万般不情愿离开她,他还是顺她的意。
林效、秦争以及许多她从前的近臣,都是她目前需要收拢的。她伤势未愈,不能再陷入险境,还要在宫里坐镇,压着李皎和后宫焦躁不安的妃嫔,所以宫外的事情,只能交由他去办。
汤予荷并无怨言,只要他替她多做一些,她就能轻松一些。
一块玉玺,李云昭连着细细雕琢了好几天。
她已经按着灵宗的口吻和笔迹,仿写了一卷关于验明“长安公主”正身的圣旨,并且命人做旧,只等一个印章盖上,便可公之于众。
当了十几年的长生公主,她能够自由出入父皇的御书房,所以对御书房中的事物都很了解。
李氏祖上有一块传了五代的玉玺,早年灵宗刚登基,脾气尚且暴躁,抄东西砸大臣的时候,连带着将桌上的玉玺摔在地上,摔坏了一角。
灵宗为人十分随性,毫不讲究,那破损的玉玺就一直用着,他在位期间,每封圣旨上盖的,都是残缺了一角的大印。
众人都以此为标识,后来传着传着,都夸灵宗是一代任君,明德廉洁、朴素无华。
直到李云昭登基称帝,命人制了个新的,便将那块玉玺搁置不用。
再之后,到李皎坐上皇位,那块破损的玉玺,已经找不到踪迹,不知被丢到何处了。
她有灵宗亲手撰写的圣旨、与“姐姐”长生公主一模一样的红血玉佩,再加上无言大师和萱南长公主的证词,“长安公主”这个身份,满朝文武不认也得认。
不过在向世人公布身份前,她要安排好一系列“证据”,例如找到当初为少君皇后接生的太医、产婆、伺候的宫女太监,寻出将“长安公主”送到塬州的宫人,贴身照顾的奶娘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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