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沉默良久，微微抬眸，目光落在姜瑶身上。
“既是你如此信我，我自当不负所托。”
姜瑶浅笑，“走罢，郑国公府那边，还等着你去解这场局呢。”
二人相视一眼，不再多言，径直往郑国公府而去。
自林素在朝堂上公然指认赵恒，郑国公府便如惊弓之鸟，处处受制。
堂堂世家，竟沦为众矢之的，府中上下，无不惶惶。
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那些曾经依附赵家的势力，如今却如退潮般远去，生怕沾染半点干系。
此时此刻，郑国公府的威严与荣耀，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姜瑶冷眼环顾四周，嗤笑道：“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如今倒是跑得干净。”
“这郑国公府的气派，竟比寻常人家还要冷清。”
林语眸光微敛，心中一片沉寂。
“林素此棋走得狠辣，不仅要压垮赵恒，更要让整个郑国公府沦为笑柄。”
姜瑶侧目看他，轻声道：“如此明目张胆，未免太过急切了些。”
“林素定是笃定赵恒无力翻身，才敢如此步步紧逼。想必早已布好后手。”
林语攥紧拳头，语气凛冽：“不论他有何后招，我必揭穿他的阴谋。”
“赵禹的清白，绝不能毁在他手中。”
姜瑶眸光微凝，低声道：“看来赵恒是真的被这一案压得死死的了。”
林语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四周，心中愈发沉重。
终至后院，一座隐秘阁楼前。
管家驻足，犹豫片刻，“世子就在里面，只是近日情绪不佳，两位还请……”
话未说完，姜瑶便冷声打断：“不必多言。”
林语亦不答话，径直推开阁楼门。
阁楼内光线昏暗，窗帘重重遮掩。唯有几缕微光从缝隙渗入，洒在地上，更显冷清。
赵禹蜷缩在榻上，面容憔悴，双颊消瘦得几近脱形。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
听闻脚步声，抬首见是林语，眼中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崩塌。
“林语！”赵禹起身，声音沙哑。
随即瘫坐榻上，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滑落。
“我当真未曾害人……”声音颤抖，满是委屈与无助。
林语见状，心头一紧。
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笃定：“世子无需多虑，我深知你绝非那等人。”
赵禹闻言，泪水愈发止不住，仿佛终于寻得一根救命稻草。
“我实在未曾害他！那……那日不过是街头有些口角。”
“我又怎会有那般本事去害他？”语气中满是恐慌与绝望。
“莫急。”林语缓缓坐在她面前。
“将那日之事，从头至尾告知于我。”
赵禹抬首，眼中满是挣扎，咬牙良久，终于开口。
颤声道出那日经过。
原来那日她只是出府见一故友。
路过西街时，恰遇北漠皇子。
对方显然认出了她，随即拦住去路。
不仅言语轻佻，更带着几分挑衅与不屑。
“他说我挡了他的路。”赵禹抬头，声音中透着愤怒与委屈，“言语间毫无礼数，甚至欲要动手！”
她当时岂能咽下这口气？二人因此在街头起了争执。
赵禹虽表面是世子，但性情倔强敏感，面对北漠皇子的咄咄逼人，自是毫不示弱。
几句争锋相对便惹得对方愈发震怒。
然事情终究未至失控之境。赵禹气愤之下甩袖而去，从未想过事情会演变至此。
“我实在无害他的缘由！”赵禹声音愈发哽咽，眼中满是不安。
“与他起了冲突后，我便直接回府，绝无害他之心！”
“后来之事，我一概不知……”
说罢抬头看向林语，眼中满是哀求，“林语，你定要信我！”
林语沉声道：“我信你。”
赵禹闻言，眼中涌出复杂情绪，泪水再度滑落。
忽然咬住嘴唇。
“林语，还有一事……你或许不知。”
“何事？”
赵禹迟疑片刻，终于缓缓道来。
“父亲自小便令我以世子身份示人。”
“只因……只因皇室近几代皆无男丁。”
说到此处，她微微咬牙。
“父亲言道，若我能保住世子身份，日后朝廷若有权力空缺，赵家便有机会……”
话戛然而止，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此乃赵家希望，亦是我自小背负之责。”
赵禹低头苦笑，眼中难掩悲凉。
“可我终究是女子，父亲这份期望对我而言，实是千钧重担。”
“我但凡有一分差错，都会让这份伪装轰然倒塌。”
“如今事态至此，我……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林语看着赵禹，心头愈发沉重。
赵禹不仅是在为自己辩白，更是在倾诉一个埋藏多年的心结。这不是简单的身份之谜，而是一场从出生便已设计好的棋局。赵禹，不过是被推上棋盘的一枚棋子。
姜瑶在旁听得眉头紧锁，目光冷冷扫向窗外。
“赵恒当真狠心，竟让一个女子背负如此重担。”
赵禹低声道：“父亲别无选择。”
赵家必须要有人挺身而出，否则，赵家迟早会被那些觊觎朝堂的家族吞噬殆尽。
“可我实在未曾害人，我只想活着，活得体面些。”
林语目光微动，深吸一口气。
“你未曾害人，我必为你证明。”
难怪赵恒对赵禹保护至此。
甚至不惜冒着欺君之罪，也要将她推上世子之位。
若此事败露，赵禹不仅名誉扫地，赵恒的谋划亦将付诸东流。
姜瑶此时立于一旁，眉头紧锁。
“原来如此。这般说来，你的身份，才是此案关键所在。”
林语点头，看向赵禹，“放心，此事，我必查个水落石出。”
林语与姜瑶从郑国公府走出时，夜色已然浓稠如墨。
街道上灯火寥落，凉风卷起地面的落叶，萧瑟之意愈浓。
“我并非杀人凶手，不过是想活得堂堂正正，活得有几分尊严罢了。”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赵禹那声嘶力竭的哽咽：
活得有尊严些……
一个女子，却要以世子之名承载赵家百年基业。
一个无辜之人，却被推上风口浪尖，沦为朝廷与北漠的牺牲品。
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幕后操弄？
答案似已呼之欲出。
“林素……”林语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眸光渐冷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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