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同叶清言多说闲话,席夫人同她道别之后便进了宫。
她一路风尘仆仆,依旧是平常打扮,在宫门处,毫不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在看到她手中的信物之后,守门的侍卫立刻跪拜下去:“见过慧伦公主!”
席夫人点点头,面容平静。
不过片刻功夫,慧伦公主进宫的消息便传到了皇上耳中。
皇上正咳嗽着,听到这话,立刻坐起身子。
“咳咳咳……为朕更衣!”他喊道,“快快将人请到御书房里——阿容喜欢喝雨前龙井,再让御膳房送些……咳咳咳咳……”
他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直咳得弯下腰去。
林知许一边轻轻为皇上抚着背,一边劝道:“皇上不要心急,想来公主也是知道了皇上龙体抱恙,心中担忧,所以才进宫来探望皇上的。皇上先将药服了吧,若是就这样去了,公主听见皇上咳得厉害,会更是心疼的。”
“心疼……?”皇上苦笑,“她是来找朕算账的。”
林知许不敢多说,只服侍着皇上更了衣。
皇上快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对林知许招了招手。
“你随朕一起去。”他说。
“是。”林知许低声应了,跟在了皇上身后。
天气渐暖,冬日里的积雪早已融化。宫女太监们都已换上了春装,看见皇上的身影,都远远地避了过去。
皇上最初的步子很急很快,可临到了御书房前,却渐渐慢了,最后停了下来。
“皇上?”林知许轻声叫了一声。
皇上如梦初醒,深吸了一口气,又引得一阵咳嗽。
待将咳嗽压下去之后,他摆了摆手:“走吧。”
林知许默不作声地跟着,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他的背微微佝偻着,鬓角也能清晰地看到白发,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般清晰地感受到,皇上其实已经老了。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疑虑多思,就会瞻前顾后,就会怀念从前。
皇上也不例外。
林知许重又垂下头,安静地随着皇上走进了御书房。
而皇上越往前走,便越觉得腿脚沉重。
曾经那样想见的一个人,如今就在眼前,他却忽然有些胆怯了。
胆怯这种情绪,并不应当出现在一名帝王身上,
更何况当年他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阿容要成亲,他便给她挑了合适的夫婿;阿容要离京,他便独自忍受思念之苦;甚至就连阿容女儿的事,其实也并不是他所授意——若是他同她解释,她会相信么?她应当会相信吧!自己甚至将林才人也一并带了过来……
门骤然被推开,猝不及防之下,皇上的手依旧停在半空中,怔怔地没有放下。
“见过皇兄。”席夫人垂下眼帘,恭敬地跪下磕头。
“阿容……”皇上喃喃。
许久,他猛地回过神来:“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咳咳咳咳……”
他咳嗽了许久,终于止住之后,看到席夫人已经起了身,正垂首站在他面前。
她目光低垂,神态平静,没有半分波澜。
皇上的心口有些闷,不知是因为尚未病愈,还是因为发现她并不在意自己的病。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如常:“阿容,许多年未见了,朕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当年她出嫁的时候,还是个满脸稚气的女孩儿,如今一别经年,岁月同样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眉宇间从容而平和。
“皇兄说笑了,”席夫人淡淡地说,“长风镇甚好,臣妹住着颇为习惯,若非有事,是不想离开的。”
她直视皇上:“皇兄应当知晓臣妹进宫所为何事。”
皇上苦笑:“阿容,你的性子还是这般直来直往。”
他走过去,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朕知道你是为了素素而来,素素难得进宫一趟,竟遇到了侧殿走水,幸而林才人请了素素过去赏梅,这才让素素逃过一劫……她便是林才人。”
林知许向席夫人行了一礼。
席夫人对她笑笑,那笑容里满是感激,但再回头看皇上,目光又冷了下来。
“皇兄,我既然出现在这里,便已经知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我不说,只是因为知道皇兄不会让我们母女受委屈,不是吗?”
皇上的面容难免尴尬:“阿容,你别想太多,就只是个巧合而已……”
“巧合么?”席夫人冷笑起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逼近了皇上:“素素留宿当晚的异香是巧合,将皇兄引到侧殿是巧合,素素身边的丫鬟被处死是巧合,整个侧殿都失了火也是巧合?”
“皇兄,我只有素素这一个女儿,您当清楚,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
“当年我离京前夜,您曾悄悄去见了我,您还记得您那时候同我说了什么吗?您说不管我去了什么地方,若有人敢欺负我,便让我告诉您,您是我的兄长,您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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