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常说要去江湖行侠仗义,但江湖是多么复杂之地,你出了松阳,就没了依靠,届时只能靠自己生活,又该如何待人处事?”
“就算是一生都待在松阳,你爹也未必能一直稳坐知县的位置,就算可以,双亲年纪渐长,也不能一辈子照顾你。”
“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有多艰难,你比我清楚,你扮男装一时,扮不了一世,若是某天你不得不嫁人,做主母要执掌中馈,你却连账本都看不明白,又如何能做到持家有道,求得生活安定?”
岑浮舟只是想举例让她明白,一个人胸无点墨,是无法在这世间立足的。
她如今连后宅之事都处理不了,又怎么可能在外面去走出一片天来?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但这话一出,踩到了李青溪的逆鳞。
联想到近来发生的事,她原本想解释的心迅速歇了下去,整个人都染了怒气:“林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连你也认为,让我识文断字只是为了去给人家当夫人,得一句贤良淑德的夸赞?”
“难道我长这么大,读书颂词也好,学礼知事也罢,只是为了让哪个男子挑中,然后还要感恩戴德地谢谢他愿意娶我?在你眼里,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为了作为别人的妻子,才能存在于世间吗?!”
岑浮舟听出她的怒火,下意识觉得不对:“我不是这个意……”
他话还没说完呢,李青溪已经抬手把书撕了。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我今儿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对!没错!我就不乐意学,不想听,怎么了?什么狗屁文章,只知道规训人,我拿来添柴火都觉得恶心!”
此时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
“即便我爹不能一直做知县,养不了我一辈子,即便我孤苦无依,我也绝不会对哪个男子娶我就感恩戴德,更不会给他看账本管家业!”
人在愤怒的时候,根本不会有理智,即便李青溪知道岑浮舟于她有大恩,但越说越生气,也就不顾忌了。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跟我什么关系也没有,就来操心我的婚事与夫家了?你且放一百个心,实在没得活,大不了我从城墙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也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这一番话说出口,岑浮舟脸色更冷了几分,想要关心她的话也噎住了。
李青溪才不管这些呢,袖子一甩什么也顾不上,转头就走!
孩子们同邱小二还有邱大夫一道去了集市,等她的身影消失,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岑浮舟一个人。
他看着地上散落细碎的书页,久久无言。
常言道,恶语伤人六月寒,李青溪那些话,也在岑浮舟心上插了一刀,以至于即便他后悔了,却也没想着立马去寻她。
毕竟,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少年人总是这么意气骄傲,但又耿耿于怀。
夜里,岑浮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同李青溪说的那些话,一时间心头既愤怒不平,又后悔难安。
怒的是她如此冷心,不顾往日情面,就这么生生与他划开界限。
悔的是自己那番话属实不该说,惹了她不高兴。
但无论悔还是怒,岑浮舟都未曾想过,自己的情绪为何会如此轻易地被一个人牵绊。
又或者说他没经历过,所以不懂。
到最后,懊悔占了上风。
说到底,还是他不对。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李青溪,往日她虽也讨厌学文章,但也认真听了,若不是心中有事,也断不会这般态度。
是他太冲动了,自己受惯了礼训,到这种事上就不由得上纲上线。
他决定明日见了她,就给她道歉。
然而岑浮舟想的很好,却注定失望。
一连两天,李青溪都没有来过济民堂。
孩子们早就习惯了白玉哥哥时不时失踪,因此并不在意,但岑浮舟内心煎熬的很,总觉得是不是因为不想见他,所以李青溪才不来这里了。
正当他准备要去夜探李府时,邱小二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激动地喊话,等人都出来了,嘀嘀咕咕说出了个大秘密:“我同你们说,咱们院里的玉哥,他其实是个女子!”
有些年纪小的孩子,还对男女之分没有概念,但已经大了些的、见过世道的孩子听了这话,无一不感到震惊。
那样潇洒率性的白玉哥哥,竟然是女儿家么?
原来这世上,还可以有这样的女儿家。
邱大夫同岑浮舟早就知道这点,所以压根不觉得惊讶,反而岑浮舟抓住了重点:“你怎么知道的?”
小二平复了下心情,才缓缓道来:“前两天我找到活儿干了,那雇主是个做官的,从宣州远路而来,没带几个奴仆,便雇了我们。”
“今儿早上他说要去咱们知县家里,让我们跟着一道伺候,我才进门没多久,一眼就看见玉哥了!”
“她从长廊上走过,还穿着裙装,旁人都称她是大小姐,天知道当时我都看傻眼了,本来想跟过去问一问的,但雇主不让我们瞎逛,也就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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