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从贴身布袋取出老花镜:"喘症最忌见喘治喘。此人表面气逆痰涌,实是肾元溃堤。"他在蒋师傅的人体图上圈出腰际,"水不养金,虚火才窜到肺经作乱。"玻璃穹顶闪过一道电光,映得他指尖朱砂戒指猩红如血。
顾辰逸说道:“老先生,您看可否移动诊治一番,实在是朋友所托,这老人家也是一位积善之人。”文老手指捻动几下抬头说道:“且走这一遭吧。也是有缘!”
加长的箱型车里,顾辰逸的助理突然递来平板:"患者最新检验报告,血红蛋白..."
"收起来。"文老阖目靠在真皮座椅上,"西医仪器测不出命门火衰。"车窗外掠过成片野生重楼,七叶轮生在雨幕里泛着冷光。
陈家宅院的白族照壁下候着个穿对襟衫的青年,胸牌上"中医硕士"字样被雨淋得模糊。他快步撑伞迎来:"我是陈老的保健医师小林,之前开的培元固本汤..."话未说完,文老已驻足凝视石阶旁盆栽——罗汉松枯枝上竟发着两枚新芽。
内室飘出熬糊的附子味,紫檀床上蜷着个面色潮红的老人。文老忽然解开患者真丝睡衣,食指按向膻中穴下方三寸:"此处可有灼痛?"陈总惊愕点头,小林手中的病历夹"啪嗒"落地。
诊脉时雨敲琉璃瓦如擂鼓。文老忽然示意婉儿近前:"你来试试雀啄脉。"少女指尖刚触到患者腕间,倏地缩回:"像受惊的鹧鸪在啄米缸!"满屋沉寂中,文老用烟墨在宣纸上画了棵倒悬的树:"肾为根,肺为叶,如今根朽叶摇。"
婉儿适时递上鎏金砚台:"傅青主的补肾纳气方,您看..."文老却将人参用量减半,添了五钱灶心土:"砂锅微火先煎此物,滤净再入他药。"转头对小林道:"昨夜是不是用过三子养亲汤?"
小林涨红着脸递上药渣。文老拣出片炒过头的紫苏子:"莱菔子破气,怎堪虚喘之人消受?"忽从袖中抖落个湘绣荷包,倒出三颗蜜炼胡桃:"含服缓释药力,比直接入汤更护胃气。"
文老在八仙桌上铺开桑皮纸,狼毫蘸取墨汁时混入三滴雕梅酒:"人参改作吉林林下参,晨嚼三片;熟地须九蒸九晒者,与铜钱同煮验真假。"笔锋忽顿,抬眼看向小林:"昨夜可曾用过莱菔子?"
小林攥紧白大褂口袋:"微量配伍在止咳散里..."话音未落,文老已将药方中胡桃增量,另添三钱灶心土:"取老灶台第三块砖,刮下向阳面的霜状结晶。"转头对陈总道:"烦请寻个懂古法的药童,用阴阳水煎煮。"
文老忽然解开发髻,抽出一根银簪挑破患者少商穴,乌血溅在冰裂纹瓷盘里,绽成朵墨梅。
"现在施灸。"文老指尖艾绒搓成雀卵大小,在陈老涌泉穴上叠起三柱塔形艾炷。艾烟腾起的刹那,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惊得小林倒退半步撞上多宝阁——阁中明代青花药瓶竟与他昨日丢弃的西药包装并排而立。
却说那边陈家找来了一个老药工,煎药功夫立现。
铜锅在松木炭上泛起蟹目泡时,老药工用竹镊夹起林下参,沿着参须纹理纵向剖开七道金丝痕。"这叫'七星引络',让参气走十二经。"他边说边将参片悬在蒸气上熏蒸,参香混着雨前龙井的茶雾漫过雕花窗棂。
灶心土需用粗陶钵先煎。文老指点药童以檀木杵顺时针研磨土块,清水渐次添成旋涡状:"七分阳火三分阴,水面浮起的铁屑要滤净。"滤网竟是片百年老蚌壳,孔隙间漏下的细土在晨光里泛着赭石色微芒。
山茱萸入药前得经酒淬。老药工将青瓷酒盏倾斜四十五度,绍兴黄酒拉成金线浇在药材上,滋啦声里腾起紫烟。婉儿忽然轻呼:"果肉纹路变成鹤羽状了!"文老颔首:"这才是肾精入药的凭证。"
熟地九蒸九晒的玄机藏在铜钱里。药童将开元通宝掷入药汤,古铜色瞬间染上靛蓝。"看见吗?"文老用银筷捞出铜钱,"真九蒸者,水不漫钱孔。"铜钱边缘凝着圈琥珀色结晶,恰似土星环。
胡桃去衣需用阴柔劲。老药工将核桃仁浸入雪水,拇指指腹贴着皱襞轻旋,棕衣如蝉蜕般完整剥离。顾辰逸注意到他小指始终翘着兰花:"这是闽南林家的'观音手'?"药童惊得打翻药筛,满地滚动的枸杞拼出半幅太极图。
阴阳水取自子午两时。寅时收集的苍山融雪水贮在锡壶,午时的洱海活水盛于铜卣,混合时需隔七层桑皮纸渗滤。小林忍不住摸出pH试纸,却见水面自动分出水墨般的阴阳鱼图形。
文武火候全看槟榔炭。药童用火钳排列炭块,中心留出梅花形空隙。"先武火催开天门——"炭堆轰然窜起青焰,药汤如泉涌;"后文火闭地户——"洒把沉香粉,火苗顿时缩成星点蓝光。
药成时满院雀鸟惊飞。揭盖刹那,蒸汽在空中凝成白鹤形,鹤喙正指向老山茶枯枝。文老取犀角匙试药,匙面竟结出霜花纹:"此时饮下,气贯任督。"檐角铜铃无风自动,陈老床幔上的流苏齐齐朝东北方飘拂。
室内,沉寂被突然爆响的艾炷打断,内室传来婉儿轻呼:"陈老在抓床幔!"只见老人缓缓睁开双眼,慢慢聚焦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清明。
文老此时点头道:“按方用药即可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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