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休眠舱里的人睡容安静，平缓的呼吸声清清浅浅，靠近一点才能听到。
江若川那颗心脏扑通扑通，规律地跳动，节奏鲜明，每一下都打在席凉铺开精神网里。
呼吸平缓，他睡得很好。
席凉安了心，又回到驾驶位，戴上微型耳麦。
鸿渊被席凉无情地静了音，只好在耳麦里提醒席凉即将跃迁。
目的地早已经设定好，鸿渊自动驾驶已开启，第五小队上千机甲环形护卫，隐没在漆黑一片的宇宙里。
首都星养成的作息规律，席凉此刻有些疲乏，他合上眼小憩，鸿渊贴心地调低了整个舱室的亮度。
虚拟电子屏幕上，一千多架机甲呈现一片绿色的光点，犹如一片青绿的树叶飘落在星海上。
和姜若川预料的一样。
一路上非常顺利，没有拦路抢劫的海盗，也没有联盟追击的机甲，半路上也没什么流民。
长帆星云原属于西尔帝国，当年双子星系被灭，西尔帝国主力军就是借助长帆星云作为掩体没被探测仪发现，而后迅速出击，一击毙命。
这样的浩劫之下，边陲小星系只剩下一堆废弃、永远四散漂浮的尘埃。
席凉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姜若川很快就能猜到此行应该与当年之事有关。
姜若川醒过来，鸿渊和第五舰队已经抵达长帆星云。
这是一团气体星云，没办法着陆。
长帆星系内唯一可以着陆的地方，只有云见星。
云见星是一个荒星，这地方常年大雾笼罩，区域内丛林遍地植被丰茂，瘴气丛生，丛进内有凶悍野兽，不适宜居住，因此没有人烟。
姜若川看到席凉选择在这里着陆，心下还是有些意外的。
走出机甲舱后，姜若川站在云见星最高建筑的天台上，环视一周。
周围景象更加令人惊诧。
这里竟然有一座城市。
现代化的高楼林立，人虽然不多，但一切井然有序，很明显是受人管理的地方。
百里之外，依然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一条黑色的隔离带在城市和丛林之间，清晰可见。
“这里……”姜若川喃喃，尾音沉寂了下去。
席凉从他身后走出来，大步流星往前走几步，指着那条黑色圆圈一样的隔离带说:“三年前，双子星系被灭，这里也受到了牵连，核爆的余波烧毁了云见星一半的丛林，大批动植物死亡。两年后，我带领远征军收复了这里，在这里建造了云见城。”
“现在还只有一些基础设施，人员也只有远征军和一些回不了家流民。”
姜若川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而看向席凉:“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云见星的空气质量有明显的改善，从大气层往下看，犹如隔着云雾，什么也看不到。
降落地面后，一切景物都变得清晰起来。
抬头望，天空依然有些灰蒙蒙的，但比从前已经好很多。
“你应该知道。”
席凉在阴霾的天空下，天台的长风吹起衣角，模糊他的轮廓，但姜若川能听见他的声音。
“没找到你在西亚卡姆星的爸爸，我很抱歉。”
那个伪造身份，不存在的爸爸，席凉找了三年。
他总是怀抱希望，心想，也许是个机器人，也许是个人造人，但总该不会什么也没有。
事实上，就是什么都没有。
三年里，席凉找过西亚卡姆星，绯红如血的天空下，军卫告诉他没有这么一个人。
然后，他去找联盟里所有开发的荒星，没有……他甚至找过西尔帝国每一个荒星，也没有。
曾经的某些瞬间，他在浩渺无垠的宇宙里疯狂地想找到姜若川存在的证据。
兜兜转转的最后，除了自己那一身沾了姜若川血的外套和白衬衫，什么都没有。
姜若川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知道他恢复记忆的？
席凉想了想，认真回答:“刚回联盟的时候。”
姜若川望着他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往升降台的位置走去，席凉跟着他，有好多话藏在心里想问——
那种情况下，怎么活下来的？
还恨我吗？
记忆怎么恢复的？恢复了多少？
可是一看到姜若川的脸，这时候还很平静，他知道一旦问出口，两人之间的缝隙就会横在眼前，暴露无遗。
他害怕看到姜若川怨恨的眼睛。
也害怕姜若川的质问与指责。
姜若川站在天台门后的空间场上，天台上只剩下千台机甲和一个席凉。
第五小队所有成员早就通过空间场离开天台，交接事务去了。
席凉追着姜若川走到空间场，神色忐忑不安。
姜若川徐徐抬起手掌，那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席凉目光黏在姜若川身上，一直看着他。
姜若川招招手，不用力就把席凉的胳膊揽了过来。
他把人拉到自己身侧，然后靠在席凉的肩膀上，微微合上眼睛。
“找个房间休息，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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