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从妖神冢穹顶的裂缝中倾泻而下，苏逸尘握着剑的手掌沾满黏稠的暗红。十具同门尸身横陈脚边，他们的血液在地面蜿蜒成河，却在触及他靴尖的瞬间凝成黑莲，顺着裤脚疯狂攀爬。丹田处妖火灼烧得几乎要撕裂经脉，他踉跄后退半步，剑尖插进龟裂的岩地。
“师兄...你流血了！”林清雪颤抖的嗓音从右侧传来。少女的白发被罡风掀起，冰魄玄体凝成的霜甲爬满蛛网般的裂痕。她试图靠近，却被翻涌的黑莲逼得倒退三步。
苏逸尘低头看向掌心，那些本该鲜红的血珠正泛着妖异的金纹。耳边忽然炸开无数细碎的私语，像是千万根生锈的铁钉在颅骨里搅动。他猛地捂住右耳，指缝间渗出带着金丝的血液——是那些吞噬同门亡魂的黑莲，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钻。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林清雪惊呼声中，苏逸尘脚下的岩层轰然塌陷。他本能地挥剑插入岩壁，剑刃却像切豆腐般直没至柄。下坠的瞬间，他看见地缝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是锁链。
数以百计的森白骨链破土而出，链条上密密麻麻刻满暗红符文，那些文字在触及月光的刹那活过来般扭曲跳动。最粗的一根锁链径直缠上苏逸尘的腰腹，骨刺扎入皮肤的瞬间，他竟听到一声苍老的叹息。
“这是...妖神文？”林清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跪坐在崩塌的岩台边缘，指尖凝结的冰晶照亮最近的一截锁链，“天权历七百载...玄溟...赤霄...这些都是当年参与弑神的仙君名讳！”
锁链越收越紧，苏逸尘的后背撞上潮湿的岩壁。那些刻着仇敌姓名的白骨正在渗出血珠，一滴一滴落在他暴起青筋的脖颈上。诡异的是，本该剧痛的伤口却泛起暖意，丹田内肆虐的妖火竟渐渐平息。
“保护...我？”他哑声呢喃，指尖抚过锁链上一处深可见骨的剑痕。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
血色苍穹下，九条同样的骨链贯穿初代妖神的四肢。白发如瀑的神明仰天大笑，任由锁链将自己拖向万丈深渊。最后一刻，祂徒手扯断两根肋骨扔向人间，骨殖落地处绽开千万朵金莲。
“苏逸尘！低头！”
林清雪的尖叫将他扯回现实。头顶传来墨无痕癫狂的笑声，黑衣少年踏着黑莲立于半空，手中捏着块刻满咒文的头骨：“好师兄，你可知这些锁链为何缠你？因为它们闻到你身上有熟人的味道啊——”
头骨在他掌心爆裂，漫天骨粉化作利箭射向锁链交汇处。原本温顺的白骨锁链突然暴动，苏逸尘被猛地甩向岩壁，后脑重重磕在凸起的晶簇上。血腥味在口中漫开，他透过眩晕的视野看到惊悚的一幕：所有锁链末端都连着一具残缺的神骸，那些焦黑的骨骼正在自动拼接。
“当年初代妖神被分尸镇压，这万妖冢下埋着的可是祂老人家的左手。”墨无痕舔去指尖血迹，病态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你猜，当它感知到宿敌血脉时会怎样？”
仿佛在回应他的话，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苏逸尘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对准正在组装的神骸。妖火自每个毛孔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与锁链同源的符文。
“不...住手...”他咬破舌尖试图清醒，身体却像被另一个灵魂占据。锁链拽着他扑向神骸，那些焦骨如有生命般攀附上来。当指尖触碰到神骸心脏位置的瞬间，万道金光炸裂。
林清雪被气浪掀飞到十丈开外。她挣扎着爬起时，冰魄凝成的右眼突然刺痛——金光中，苏逸尘的脊骨正在生长出森白骨刺，与神骸的指节完美嵌合。更可怕的是，那些刻着弑神者姓名的锁链，此刻正温柔地缠绕在他新生出的骨翼上。
“原来如此...”墨无痕的笑声扭曲变形，他兴奋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蠕动的黑莲，“父亲总说兄长是失败品，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只有融合初代妖神遗骸的容器，才配得上真正的黑莲涅盘！”
苏逸尘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耳畔回荡着古老的战歌，眼前不断闪过记忆碎片：仙界大军压境时，初代妖神将最后的神力注入骨链；被锁链贯穿心脏的仙君们，临终前用血在链条刻下自己的罪孽；而在所有画面尽头，有个怀抱婴儿的女子跪在锁链阵中，她的眼泪滴在婴儿额间化作金纹...
“母亲...”他无意识地呢喃，妖化的右手突然扼住墨无痕的咽喉。黑莲毒雾在碰到他皮肤的刹那蒸腾消散，少年反派脸上的狂笑终于凝固。
“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墨无痕的尖叫被骨链绞碎在喉间。苏逸尘背后骨翼舒展，万妖冢所有锁链应声而起，在他周身结成荆棘王座。当他的瞳孔完全化作鎏金色时，地底传来一声跨越万年的悲怆嘶吼。
锁链尽断，神骸成灰。唯有苏逸尘掌心多了一枚骨戒，戒面刻着初代妖神最后的预言：【弑神者终将被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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