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之徐徐压近了她,将她围困在梳妆台和自己的臂弯之间,他的眼神,带着探究和不信。
温洛不知他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从进屋到现在,便是如此,伸手揽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衣袍上,低声道:“她们都说,是我把你惹恼了,你才把我关到这来,让我长长记性。”
顾晏之身体突然僵住,“你……?”
女子浴后的湿发贴在他月白衣襟上,一瞬间,就洇出一片水痕,像宣纸上猝不及防的墨渍。
三个月之前,还抵在他喉间的匕首,此刻正隔着衣衫,传来与他心跳同频的震颤。
“想来,夫君沉着脸,定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仰头时,一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他方才松开的衣领。
他僵成一座将倾的塔——
温洛察觉到,他呼吸有一瞬的不稳。
顾晏之闭上眼,本想调整呼吸,女子欣浴之后的淡淡幽香,却更加浓烈,在每一处炸开来。
再度睁开眼,顾晏之已稳住了呼吸,他看到,妆台铜镜映出自己猩红的耳尖。
“夫人当真忘了?”
他突然攥住她抱在这里腰上的手,引着那根还沾着桂花胰子的指尖,狠狠摁进自己颈间留下的伤口。
三个前的风雪夜,她手中刀,就是从这里划开,染红了他的衣襟。
温洛的手,被带着抚上那处留下的疤,还有些凹凸不平的痕。
“你说,你与我,天长地久。”
喉结在疤痕下滚动,蹭得她指腹发烫,”现在夫人可还记得这句话……”
她倒吸一口气,她要怎么说,她不记得了,与他之间的那些,她全然都忘记。
好似爱的只有一个空洞的人,而非具体的他。
这让温洛感到惶恐。
顾晏之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看到她的泪一颗一颗落下,砸到他失了神,忘了试探。她究竟又是做戏,还是真忘记。
“我……我忘了你我二人之间的一切。”她声音颤抖,连带着抚上他脖子上,她留下的疤痕。
“这伤,是我伤了你吗?”她抬起眼,空着另一只手擦去泪。
“是野猫挠的。”他突然含住她手指,舌尖卷走那颗将坠的水珠。“就像现在这般。”
温洛破涕为笑,却羞红了脸。
轻轻地推开他,却依旧不依不饶问道:“你告诉我,我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为何会将你忘记……”
她眸中水雾氤氲,竟带着几分惶惑的依赖。
顾晏之喉结微动,抬手抚过她发间,还有些湿,他拿过挂在一头的巾帕,虽有几分不舍暖玉温香在怀,却更怕她头发未干闹头疼。
将人带着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为她擦干头发,丝丝缕缕,细致而耐心。
他缓缓道:“夫人被恶人拐带,从马上坠下,以致失了记忆。”
“那恶人,生了个好容貌,名叫萧占全,夫人可要牢牢记住,莫要再跟着跑。”
他声音低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和醋。
温洛听着,诸多不解,她既是被恶人拐跑失了忆,又怎么会记得她是穿越过来的。
唯独只忘记了与他有关的一切?难道……?
妆奁铜镜映出背后顾晏之沉着的脸,温洛只觉有什么东西要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头却疼得似炸开一般。
顾晏之变了脸色,放下巾帕,神色恢复如初,语气带上几分担忧,抚上她的额,问道:“哪里不舒服?”
温洛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以及熟悉的寒竹香,头疼慢慢的缓解了许多,那些奇怪的,她在雪夜骑马疾驰,昏暗的船舱,冰凉刺骨的湖水……
诸多记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佛可以让她安心而熟悉的冷冽寒竹香。
顾晏之看着又一次抱住自己的人,脊背又一次僵直,连手都停在了半空。
从前她最厌恶他触碰,此刻却下意识将脸颊贴向他掌心,像只终于认主的雀儿。
想到这,顾晏之发出餍足似的轻叹。
就这样,便已足够。
“你为何叹气?”她忽然解开腰间鸳鸯绦,将他的手拢进自己袖中暖着。
这一刻,顾晏之瞳孔骤缩。
“温洛,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夫君怎么在抖?”她故作疑惑地凑近,却笑靥如花。
看来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晏之的脸色暗了又暗,深呼吸一口气,温洛却又故意拂过他颈侧她留下的疤。
顾晏之再难忍住,猛地将人按进怀里,藏住面上欣喜到扭曲的神色。
“这一次,可是你勾我。”他咬牙,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后头是宽大的拨布床。
只一刻间,温洛就觉得离了地,却咯咯发出笑,故意点了点他的胸膛,吐气如兰在他耳边问道:“那现在还生气吗?”
没有等到顾晏之的回答,她认同一片轻柔落地的叶,被风席卷着,吹落于后头的床榻间。
柔软的被褥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温柔吞入其中。
温洛本就有些头疼,他的力道虽不大,却也让她隔了一会,天旋地转之间,才手脚并用地挣脱开那些厚实而柔软的被褥丝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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