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头抹着大脑门的汗珠子:“甄宝姑娘,东家住得有点远,大壮送您过去。”
赵时晴谢过,和阿萍姐打个招呼,便带着凌波和泥鳅上了马车。
马车没有徽记,从外面看十分陈旧,可是车内装璜得却甚是精致,摆了香茶和鲜花,四角挂着银熏球,就连靠垫都是苏绣。
赵时晴拿起小桌上的一只九连环玩了起来,凌波和泥鳅却不敢放松,两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在心里暗暗记路。
苏大头只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带来了大壮,而大壮赶着马车,却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目的地。
显然,大壮并不是从这里去苏记茶铺的,苏记茶铺附近另有一个落脚点。
赵时晴想到“狡兔三窟”,看来萧真在京城发展得不错。
眼前是一片湖泊,绿杨环绕,绿波荡漾,不远处是连绵青山。
一座修建成画舫的楼阁倚湖而建,三面环水,雕梁画柱,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赵时晴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她仅仅是第二次来到京城,对京城并不是十分熟悉,可是泥鳅却是土生土长,他悄声告诉赵时晴:“这湖叫碧影湖,那座画舫叫如意舫,以前是延安伯府的产业。
后来有几个纨绔喝多了打架,死了两个人,据说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延安伯赔了不少银子,他嫌晦气,就把这里卖给了吴地来的一个丝绸商人。
这位吴地商人在重新开张前,请来一位道长,道长开坛做法,一次就捉了三只鬼。
可是即便如此,经营了不到半年,有个客人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当场就死了。
于是京城里的人都说,这画舫里不只三只鬼,一定还有更多的鬼。
那吴地商人也跟着大病一场,委托牙行代卖,他则结束了在京城的其他生意,回了吴地老家。
如意舫在牙行挂了好几年,但凡是知情的,谁也不敢买。
后来有个从外地来的愣头青,人傻钱多,觉得自己命硬,偏不信邪,把这里买了下来,还重新修缮了,比以前更豪华。
可是他的运气并不比前两任东家更好,开张不到三个月,新来不久的厨子就被抓了,竟然是鞑子的细作!
从那以后,这如意舫就被锦衣卫盯上了,锦衣卫三天两头过来,来了便四处搜查。
如意舫的生意因此一落千丈,去年咱们出京之前,我听说这位东家正在四处找人接手呢。”
赵时晴觉得这座如意舫的故事似曾相识,对了,是苏记茶铺。
苏记茶铺是凶宅,这如意舫也差不多,杀过人,摔死过人,抓过人,连敌国细作都出来了,还不凶吗?
苏记茶铺是萧真接手的,这座同为凶宅的如意舫该不会也是他买下来的吧。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在如意舫的一间屋子里,赵时晴见到了此间主人。
赵时晴环顾四周,和外面的富丽堂皇相比,这间屋子素净得近乎简陋,就连桌椅也是没有上漆的。
而那人一袭玄色道袍,鸦青长发用一根墨玉簪绾成道髻,俊秀的五官,却又因那微微凸起的眉骨而显出几分锋利,他的瞳孔颜色极深,如遥远处深晦的海面,看不见一丝波澜。
赵时晴已经不太记得萧真的真实相貌了,她最后一次看到萧真的真脸,萧真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因此,在赵时晴的印象中,萧真就是半人半鬼的样子。
可是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的人,赵时晴却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萧真,真正的萧真。
当然,竹西塘里给她修秋千的是萧真,与她一起去白凤城的亦是萧真,可那时的萧真都是顶着一张假脸,他是萧真,亦是甄贵。
可眼前的萧真,和这房间里没有上漆的桌椅一样,以最真实的面目示人。
虽然不是半人半鬼,可是在看到他的这一刻,赵时晴还是觉得他应该多晒晒太阳。
是的,萧真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从黑洞里走出来的人,有着和实际年龄不符的沧桑和苍凉。
沧桑和苍凉。
赵时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两个词,却又觉得这两个词用在萧真身上再恰当不过。
明明也只有十九岁,可是这气质却像是历尽千帆。
若是其他人,故作老成会让人觉得幼稚,可偏偏萧真不是,在他身上看不出故作老成的痕迹,他是把沧桑和苍凉刻进骨头里。
赵时晴忽然觉得很有意思,她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容来得太快,弯起的眼睛像是揉进了细碎的阳光,亮晶晶地闪烁着,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萧真,好久不见。”
萧真点头:“是,好久不见。”
赵时晴指指屋子:“你是这里的新主人?”
萧真:“是,我是。”
赵时晴:“这里很便宜?”
萧真失笑,没想到好久不见,一见面赵时晴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
“的确很便宜,便宜到连我自己也认为是在捡漏。”
赵时晴赞叹:“捡漏的事都让你遇上了,不愧是我外公的儿子,对了,舅舅,刚刚我忘了叫你了,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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