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幽。
阎罗宗的顶级杀手爆发出了她最惊人的速度,码头的守军有几十人,但夏幽一个人就几乎解决了一大半——如果是明面上的格斗,她一个人显然打不赢这么多的壮汉,但黑夜是刺客最好的战场,夏幽像猫一样接近,布鞋踩在地面上,就像猫带着肉垫的爪子踩在草丛中,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她用的是极轻极薄的短刃,这柄短刃是沈淮年偷出来的,被夏幽在石头上打磨了一下,锋利得能够斩泥削铁。夏幽用纤细的手握紧这把刀,插进守军的喉咙中再拔出来,然后接住对方的身体,让他慢慢地倒在地上,等隔着十几米远的同伴意识到这边似乎有不对劲时,夏幽已经欺身来到了身后,重复这个过程,完成了新一轮的猎杀。
水声掩盖了人声,月光照不见血光。
那边,老吴和沈淮年已经找到了沈家带来的船只。
船夫被直接拉上了岸,老吴跳进船中,接过了桨——隔着十几年的时光,这个昔日的治水能臣仍然熟悉着如何划桨,这是他当时在水患之处一遍遍实地考察练出来的基本功,可以说,当船只在湍急的水流和复杂的河道中前行时,这个书生比大部分船夫都要靠谱。
而卫潇潇也终于架着黎越,赶到了码头。
沈淮年一看不对劲,立刻冲过来,架住了黎越的另一边身体。
“姐姐。”沈淮年扶住黎越的瞬间就是一惊,“姐夫伤得这么重,可能需要郎中……”
卫潇潇的脸色极其难看,她觉得胸口沉沉地往下坠,五脏六腑挤成一团,让她几乎有些喘不上气。
——他们必须离开,但上船之后,势必会经历几天的漂流。
这几天里,没有草药,没有治疗,如果伤口感染,黎越恐怕很难坚持住。
而就在此时,西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几艘船从斜侧方向的河道开了过来,船头立着的人正是玉三娘。
她脱掉了碍事的裙袍,里面是一身精干利落的短打扮,或许这才是属于这个女人的本色,她流着属于悍匪的血。
卫潇潇本就已经在下坠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喉头蔓上血腥味,大概是在刚刚的剧烈奔跑中毛细血管破了。
——他们还是输了,输在对地形的了解上,临水阁楼那里有暗道通往码头,坐船可以过来,比他们从陆地上狂奔而来还要快。
苏醒后的玉三娘通过这条暗道赶来了,在他们来得及出发之前。
走不了了。
玉三娘站在船头,艳丽的脸上表情冰冷至极,像居高临下俯视猎物的蛇,她扫视了一下码头上遍地横陈的守军们,瞳孔中的颜色又冷了几分。
“我倒不知道,我这京郊水牢里还有这等身手的高手。”玉三娘勾了勾嘴唇,挑眉看过来,“敢问是哪一位做的?”
夏幽沉着脸,她想要承认,但被老吴悄悄拦住了。沈淮年揽着一一,把小姑娘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卫潇潇在极速地思考着办法,往日里,这种关键时刻沉着冷静的角色应该是黎越的,但此刻黎越靠在她的身旁,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不知道人是醒着还是已经昏迷了。
玉三娘扬起手,她身后带来的人一起举起了弓弩,那种精致小巧却有力的弩箭可以隔着一百步射穿厚实的牛皮,洞穿人的血肉和骨骼自然不在话下,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几百只弩箭对准了船中心的几个人。
“各位,你们显然是逃不掉的。”玉三娘垂眸,吹了吹自己涂满丹蔻的指甲,“下船,回牢里,我好好招待各位。”
卫潇潇冷着脸,她把黎越被冷汗浸透的身体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这个举动没什么用,但她就是没办法让那些冰冷的弩箭对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他。
黎越似乎恢复了一点点神智,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动了一下身体。
随着他这一动,一样东西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
当卫潇潇看清了那样东西是什么后,她完全愣住了。
——胭脂笔。
那朵她养在牢房内的月季花。
已经有花骨朵了,黎越用油纸小心翼翼地包着它的根系,这朵花上带着他的体温。还没有露出的花瓣依稀可见是女子口脂般的瑰丽颜色,的确如它名字所写的那样。
当时黎越冷冷地说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现在,他在逃亡之际,将它小心地折下来,放进了怀里。
像是揣进了某种希望,又像是揣进了某种并不曾言说、但是已经暗自疯长蔓延的心思。
卫潇潇来不及去反应黎越这个永远沉默冰冷的人到底怀揣了怎样隐秘的真心,黎越已经清醒了过来,他费劲地用长刀拄起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卫潇潇想要扶他,但被他一把推开了。
“上船。”他低声说。
卫潇潇愣了愣,黎越的声音不容置疑,她下意识地听了他的话,挪到了船上。
——此时除了黎越外,卫潇潇、老吴、沈淮年、夏幽和一一都已经上了船,水流拍打在船舷上,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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