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贵胄中间流行的玩物,其实幼安比王莹萱更熟悉,一半是跟在天后身边时亲眼见识过,一半是从前从阿娘那里听来的种种传闻。
花木这种东西,说损坏的形态都是轻的,有些花木有特别的风水作用,要是损坏了,主人会认为非常不祥。
刚这么一想,果然便听见王莹萱又开了口:“这株墨梅,还是我和熙娘的母亲留下的花种,种出来以后,专门请高人帮忙指点过的,对我们姐妹两个的姻缘很有助益,因为灵验,这次才特意移过来的,想着对殿下的家宅运道也能有所帮助。现在缺了一枝,真是晦气,后宅不宁还是轻的,要是连累得殿下子嗣不旺,可怎么好?”
慧安被扇了一巴掌,早就哭得昏头昏脑,离开掖庭时间久了,李旦又一向不曾苛待她,倒叫她忘了从前小心翼翼是日子,听见王莹萱的话便忍耐不住,推开幼安便叫嚷起来:“一株梅花而已,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借机发作在我身上?还说连累殿下子嗣不旺,谁不知道殿下日日都在东南角的小院子里过夜,殿下根本不去你们房中,就凭一树梅花,你们哪来的子嗣?”
幼安其实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姐姐的面,成婚之后,李旦不提,她也不好特意问起,一直拖拉到今天才是第一次照面。
在她的印象里,慧安始终还是那个胆小怯懦的人,没料到她敢直接把冲口而出的话摔打在王莹萱面前。说出口的话就像洒出去的水,等她想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王莹萱被慧安用手指着,面色却丝毫未变,只抬手轻轻一拨:“好大的怨气呀,殿下日日在哪过夜,我们可没有你盯得那么清楚,早几年就听说,殿下从宫里强带了一个宫女回府,那时候就觉得奇怪,现在终于见着人了,可算是明白了……”她半掩住嘴唇,笑得意味深长:“多半是人家两个在怄气,平白拿你当引子吧,把姐姐扣在身边,妹妹就怎么也跑不远了。”
吵架这种事,最要紧的就是不能当真动气,不管口舌多么锋利,只要怒气上涌,就必定方寸大乱。
王莹萱刚满十岁就被家人送进内廷,从宫女一步步做到天后身边,就算比不过幼安和上官婉儿巅峰时的风光,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几句话下来,慧安就明显地招架不住了。
可王莹萱显然还没打算收手,用手捻着绣帕,朝王灵熙看了一眼,便又说道:“你要是对殿下不曾真心待你心存不满,大可以说出来就是,何必要做这种泄愤的事。”
要不是实在厌烦这对姐妹的一唱一和,幼安真想给王莹萱这进可攻、退可守的话叫声好,慧安的举动,被她这样一曲解,轻里说是泄愤,重里说简直与施行诅咒无异。
慧安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只觉得她话里字字带刺,一时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本已经压住的眼泪又涌上来:“你不要胡说……我没有……我……”
她一抬手,便看见自己手里那把剪刀,激愤之下,想都没想就往自己手腕上刺过去。
幼安大惊之下,几步抢上去,一把扭住了慧安的手腕,可她动作仍旧慢了几分,剪刀尖儿在两个人手臂上直直划过去,幸好冬天里衣裳都厚些,棉絮飘飞出来,人却无恙。
见这情形,王莹萱倒是愣了,她对慧安的了解并不多,只从幼安身上推断,直觉认为心思总不会太过简单,万万没想到幼安的姐姐是这么一个一哭二闹的性子。可尴尬过后,王莹萱又觉出几分得意来,姐姐如此不中用,总比姐妹两个都灵光要好得多。
幼安用自己的衣襟裹住慧安的手腕,确认她的伤口并不深,这才冷了脸看向王莹萱:“花枝已经剪下来了,现在我姐姐也已经向你自戕谢罪了,若是有人非要闹得家宅不宁,恐怕也不是一点风水之物能压得住的。”
王莹萱脸色微微一变,手指绞着帕子说:“我不过是就事说事罢了,谁知道她说了几句就要动刀动剪。分明是她自己泄愤,你倒要说成向我谢罪,我可担不起这句大话。反正殿下宠你,你想去殿下面前告状,只管去就是了,把什么都推在我身上就是。”
幼安心里清楚,这些事情是辩不明的,如今李旦在朝堂上并不轻松,王莹萱的父兄又对他多有助益,她不愿意让这些后宅琐事,再去令李旦烦心,皱了眉头问:“那你想怎样,总不能让我们给你把这花枝接回去吧?”
王莹萱轻笑一声:“殿下宠你,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只是我们也是经了官媒嫁进来的,如今殿下看都不看一眼,如今只能在后院里伴着花花草草过日子,就算我们自己不说什么,家中父母尊长也受不住同僚的闲话。我也不贪心,只要你每一旬都推让几天,让殿下去别的地方留宿,哪怕只是事务繁忙,不去留在殿下自己房里也好,彼此面上都过得去。”
她说得如此直白,倒令幼安颇感意外,转念一想倒也不奇怪,那些朝臣中间,在外比官位,在内便比谁家的夫人体面、谁家的子女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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