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连忙打断,轻笑道:“玄成总拿古人压朕!然卿言不无道理。朕前日览帝范,正思宽猛相济四字。
着令有司复核卷宗,凡未涉枢密要事者,许其戴罪立功!”
“陛下圣明!昔舜帝流共工而用禹,汉武赦李陵而收苏武,今复众人官职,既彰天威,亦显仁德,实乃...”
李世民摆手打断,无奈开口:“罢了罢了,再夸下去,明日该有御史弹劾朕偏听偏信了!”
朝堂众臣一阵低笑,房玄龄朝魏征微微颔首,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还知道用这种方法宽慰人,也算是难得了!
“只是众人皆须用心辅佐东宫,大事小情,不得出错,否则二罪并罚,教他们知道,朕的宽仁,不是面团捏的!”
见李世民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堂上气氛一时欢快了不少,
唐临趁势奏道:“陛下,有喜事上奏,关中粮价已跌至斗米三钱,老农言三十年未见此盛景?。
贞观十年户部新造黄册,大唐人口已恢复至三百万户,较武德年间增一百万户,秦驸马上奏的鼓励生育政策效果显着,臣请加以......”
李世民抚案起身,大手一挥打断道:“好,不过日后再有为秦浩请功之事便不要再提了,朕的这个女婿不喜封赏。”
堂下议论声有些嘈杂,居然还真有信以为真之人,房玄龄嘴角抽搐,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吧!
李世民目光扫过众臣:“诸卿可还记得武德元年之景象?长安街巷十室五空,太仓存粮不足支撑三月。
今有此功,非朕一人之力。如大临谏裁撤宫人、许配民间?,如玄龄改制均田、奖掖耕织?,更有玄成劝课农桑,多番谏言,方成此贞观新气象?。”
群臣肃立,温彦博、长孙无忌悄然拭泪。
“昔隋炀帝耗尽民力,三征高句丽而天下崩?。今我大唐反其道而行,减赋税、省徭役、兴水利,方得仓廪实而知礼节。
此非帝王之功,实乃万民同心、百官戮力之果!”
阎立德出列开口:“陛下,层观已赶工建造至七丈之高,臣想奏请将三百民夫调回至昭陵工程。”
“朕知道了,退下吧。“阎立德一愣,知道了是啥意思,行不行倒是给个准话啊?无奈讪讪退了下去。
李世民嘴角直扯,这他娘的什么智商,和秦浩称兄道弟的都学了个啥?看了眼魏征不善的眼神,忙冲高福连使眼色。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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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西廊下,李世民刚褪下朝服,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魏征喘息未定:“陛下留步!臣怎不知宫中何时建造的七丈高的层观,又是何时征调的三百民夫,此事万不可为啊!”
李世民扶额苦笑:“玄成连口茶都不让朕喝么??”
转身见魏征须发皆颤,连忙解释:“这层观是朕的一点私心,朕想思念皇后之时眺望昭陵,以寄托哀思...”
见魏征脸色不善,一把拽住魏征的衣袖:“走,随朕登上一观!”
层观台基上,大风刮得有些透骨,魏征打了个喷嚏,裹了裹皮裘。
李世民瞟了一眼,揶揄道:“是秦浩送的吧?朕可知道,长安城里没有这个样式的。”
魏征脸色一扳:“陛下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李世民有些尴尬,遥指昭陵,目光中满是眷恋:“玄成能望见昭陵否?”
魏征手搭栏杆,作远眺状,良久缓缓摇头:“陛下,臣老眼昏花,遍寻不见昭陵。”
李世民微微一怔,又手指昭陵,有些生气:“不就在那里吗?昭陵气势恢宏,如何会看不见?莫不是故意气朕吗?”
魏征面色沉静,缓缓开口:“陛下,臣按陛下所指的方向只见到了献陵,确实未看见昭陵啊!”
李世民闻言心中一颤,怒气渐渐化作一丝无奈,沉默良久:“玄成所言极是,朕险些忘却了对父皇的孝道。”
见李世民有所领悟,魏征心中宽慰,言辞恳切道:“天子以四海为家,非私情可蔽明堂。
今昭陵层观高耸,百姓遥见,必谓陛下专念皇后而忘先帝。
昔周文王哀姜女而止于内寝,汉文帝思窦后而不改宫垣,皆以?君父一体,孝先于情?为训。
陛下若垂泪于九重,天下同悲;若筑台于山野,物议难平。?臣老目虽昏,犹见献陵松柏苍苍,昭陵楼阁煌煌。
愿陛下撤观示公,使千秋知贞观之主,孝悌两全,公私得宜。如此,则文德顺圣皇后泉下含笑,先帝神灵亦安啊!”
李世民静静听完,眼角滑落一串泪珠,缓缓收回目光,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玉佩,那是观音婢生前的遗物,承载着自己无数的回忆。
层观是对爱妻深切的思念,每一寸砖石都倾注着对亡妻的眷恋;
魏征所提及的孝道大义,又字字如重锤,敲打着他作为一国之君的责任与担当。
良久,李世民长舒口气,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眼中的挣扎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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