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碑
第一章 银镯子
1937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皖南山区青石沟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李家的茅草屋里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是个带把儿的!"接生婆用破布包裹着新生儿,对虚弱不堪的产妇说,"陈嫂子,你给取个名儿吧。"
脸色苍白的陈氏望着窗外连绵的青山,轻声道:"就叫德山吧,盼他像大山一样厚德载物。"
这个在战火纷飞年代出生的男孩,不会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遥远的战场上与日寇厮杀,更不会知道这一生他将与脚下这片土地结下不解之缘。
李德山五岁那年,村里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带来一个木盒子和一张泛黄的纸。母亲接过木盒子时,双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等人走后,小德山看见母亲抱着木盒子哭了一整夜。第二天,母亲指着木盒子对他说:"你爹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1949年冬天,青石沟迎来了第一支解放军工作队。十二岁的李德山挤在人群里,仰头看着台上讲话的军官。那人身姿挺拔,声音洪亮:"乡亲们,新中国成立了!从今往后,咱们穷人要翻身做主人了!"
"娘,我长大了也要当解放军!"回家的路上,李德山兴奋地说。母亲摸摸他的头:"好孩子,有志向。记住,做人要像你爹一样正直。"
1953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村里有人偷了公社仓库的粮食,唯独李家母子宁可挖野菜充饥也不动公家一粒粮。饿得头晕眼花的李德山问母亲:"咱为啥不能拿点?都快饿死了。"
母亲严肃地说:"宁可饿死,也不拿公家一粒粮。这是做人的骨气!"这句话,李德山记了一辈子。
1955年征兵的消息传到青石沟时,李德山正在地里锄草。他扔下锄头就往家跑,进门就喊:"娘,我要参军!"
母亲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默默地拆开家里唯一的一床棉被。煤油灯下,她佝偻着身子,一针一线地缝制着一件厚实的棉袄。天蒙蒙亮时,她把棉袄递给整装待发的儿子:"山里冷,带上这个。"
李德山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娘,等我回来,一定让您过上好日子!"
第二章 洪水中的誓言
军营的生活艰苦而充实。李德山因表现优异被分配到工程兵部队,每天除了军事训练,还要学习文化知识。他如饥似渴地读书认字,常常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学习到深夜。
1958年夏天,长江流域连降暴雨,多地告急。李德山所在的连队奉命前往安庆段抢险。到达现场时,堤坝已经出现多处管涌,情况万分危急。
"共产党员跟我上!"连长一声令下,李德山毫不犹豫地跳入湍急的洪水中。他和战友们手挽手组成人墙,用身体减缓水流对堤坝的冲击,其他人则抓紧时间填沙袋加固。
七天七夜,李德山的双脚泡在泥水里,脚趾间已经溃烂化脓,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卫生员强行把他拉到医务室,他却说:"我从小在水边长大,这点伤不碍事。"简单包扎后,他又回到了抢险一线。
第八天凌晨,险情终于得到控制。筋疲力尽的李德山瘫坐在泥泞的堤坝上,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想起离家时母亲在晨光中的身影。就在这时,连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团里决定给你记三等功!"
庆功会上,指导员找到李德山:"小李,组织上考虑发展你入党,你愿意吗?"
李德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点头。入党宣誓那天,面对鲜红的党旗,他庄重地举起右手:"...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誓言在简陋的会议室里回荡,也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
1960年,李德山退伍返乡。县民政局的干部看着他的档案说:"三等功啊,可以安排你去县供销社工作。"
"谢谢组织关心,"李德山诚恳地说,"但我还是想回青石沟。"
干部不解:"那可是个穷山沟啊!"
"正因为穷,才更需要人建设。"李德山回答得斩钉截铁。
回村那天,远远望见自家低矮的茅草屋,李德山的眼眶湿润了。三年不见,母亲的背更驼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看到他回来,母亲颤巍巍地从灶台端出一碗荷包蛋:"趁热吃,娘特意给你留的。"
当晚,村里老支书赵大山拄着拐杖来了。老人抽着旱烟,眯着眼打量这个穿着褪色军装的年轻人:"听说你在部队立了功?咋不留在县城吃公家饭?"
李德山给老人斟上粗茶:"赵叔,我是青石沟养大的,现在该回来报效家乡了。"
老支书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咳嗽了几声,突然说:"下个月村支部改选,我推荐你当支委,你可愿意?"
第三章 洪水中的抉择
1962年秋,老支书赵大山病逝。葬礼上,公社书记宣布由李德山接任村支书。那一年,他25岁,是周边几个村最年轻的支部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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