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林笼罩在淡蓝色的雾气中,李铁山靠在一棵老松树上,数着陆续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的身影。张石头脸上带着擦伤,正搀扶着腹部中箭的周瘸子;后面跟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矿工,个个身上带伤,眼中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还有多少人?"李铁山哑着嗓子问。
张石头摇摇头:"清点过了,逃出来的不到五千。老弱妇孺大多走散了,跟着我们的精壮还剩八百多。"
李铁山拳头重重砸在树干上,松针簌簌落下。他想起那些倒在军阵前的弟兄——张黑子临死前还在高唱家乡小调,用血肉之躯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突围时间。
"铁山,这不是你的错。"周瘸子咳嗽着说,血沫从嘴角溢出,"能活着出来这么多人,已经是奇迹了。"
远处矿场方向仍隐约传来喊杀声和惨叫,那是没来得及逃出来的劳工正遭受镇压。李铁山强迫自己转身,指向山脉深处:"往北走,进老君山。那里山高林密,官兵找不到我们。"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崎岖山路上。天色渐亮时,他们在一处溪流边休整。李铁山蹲在水边洗脸,水中倒影让他怔住了——那张布满血污和煤灰的脸,左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是突围时被一个守卫砍的。伤口已经结痂,像条蜈蚣般狰狞地趴在脸上。
"铁山哥,你的伤..."张石头递来一块撕下的衣襟。
李铁山摇摇头,捧起冰冷的溪水喝了一大口。水入喉的瞬间,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溪水里混着血丝。这才意识到王校尉那当胸一剑伤到了肺腑。
"没事。"他擦擦嘴,站起身看向陆续聚拢的队伍。八百多人或坐或卧,几乎人人带伤。几个年轻矿工正在分发从武器库抢来的干粮,每人只能分到可怜的一小块。
"听着!"李铁山站上一块岩石,声音因伤痛而嘶哑却异常坚定,"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矿场的奴隶!但朝廷不会放过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更难。"他举起那把从王校尉手中夺来的宝剑,剑身在晨光中泛着寒芒,"愿意跟我继续抗争的,留下。想各自逃命的,现在就可以走,我不阻拦。"
人群沉默片刻,一个瘦高个矿工突然站出来:"铁山哥,我老娘还在永昌县,我想..."
"去吧。"李铁山点头,"有家眷要照顾的,都走吧。"
最终,约三百人选择离开。剩下的五百多人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们的领袖。李铁山看到张石头在哭,这个年轻人全家都死在了矿难里,已经无家可归。
"好。"李铁山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让他眼前发黑,"那我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了。从今往后,有饭同吃,有难同当!"
帝国的反应
矿场总督赵德昌的奏折在三天后送达京城。这个肥胖的官员在文书中将暴动轻描淡写为"小规模骚乱",称"刁民数十人滋事,已尽数剿灭"。但与此同时,他秘密调集周边三州驻军,将整个炎州矿区围得铁桶一般。
"大人,逃走的至少有四五千..."师爷小心翼翼地提醒。
"闭嘴!"赵德昌一把揪住师爷的衣领,眼中闪着凶光,"你想让朝廷知道我这里跑了半个矿场的人?那帮御史正愁没借口参我!"他松开手,整了整官服,"加强剩下矿区的看守,逃跑者的家眷全部下狱。至于山里那些老鼠..."他冷笑一声,"秋后算账。"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三个月后,一位巡按御史在民间暗访时,偶然听到茶馆里传唱的民谣:
"黑石山,血泪矿,李铁山举义震四方;
钢刀闪,战鼓响,五千儿郎破罗网..."
御史回京后立即上奏,永恒帝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矿工暴动这才曝光。朝野震动,皇帝连夜召集内阁商议。最终,朝廷对外仍宣称这是"小股匪患",但秘密下令炎州驻军全力清剿。
老君山深处的岩洞中,李铁山借着篝火光查看地图。这是周瘸子凭记忆绘制的山区地形图,上面标着几处隐秘的山洞和溪流。
"铁山哥,哨兵回报说山下来了好多官兵。"张石头掀开洞口的草帘,带进一阵寒风。三年山林生活让这个年轻人变得精瘦黝黑,眼神却更加锐利。
李铁山点点头,手指在地图上移动:"预料之中。朝廷不会容忍我们这么久。"他指向一处绝壁,"通知大家,明天转移去鹰嘴崖,那里易守难攻。"
洞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五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不到两百,有的死于官兵的围剿,有的冻死在去年严冬,还有的悄悄离开了。但核心的几十个弟兄始终跟着李铁山,他们在深山中建起简陋的营地,偶尔袭击官府的粮队,更多时候靠打猎和采集野果为生。
周瘸子去年冬天没能挺过来。老人临终前拉着李铁山的手说:"别放弃...我们做的事...有意义..."现在他的坟就在营地旁,坟前插着一把生锈的铁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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