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归墟的罡风如亿万把淬了九幽寒毒的利刃,每一缕风过,都在我元神上剐出深可见骨的伤痕。那些风里裹挟着混沌初开时便存在的暴虐气息,它们撕扯着我的三魂七魄,如同顽童粗暴地拆解一只草扎的傀儡。
"呃啊——"
我咬碎了一口后槽牙,铁锈味的血沫顺着嘴角溢出,瞬间就被罡风卷成细碎的血晶。三魂已裂其七,天魂、地魂、命魂皆如摔裂的瓷瓶,裂缝中不断逸散出淡金色的魂光。七魄更是散若流萤,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道魄影在罡风中明灭不定,像七盏即将油尽灯枯的魂灯。
可我的手指仍死死掐着分魂诀,指甲早已嵌入掌心血肉,却浑然不觉疼痛。混沌元胎在深渊最深处闪烁着诱人的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时而化作并蒂莲,时而凝成太极鱼,每一次形态变化都让我丹田气海剧烈震颤。
"只差……最后一步……"
我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眼角余光却瞥见七情试炼的幻象再度袭来。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绪化作七条赤红锁链,突然从虚空中暴射而出,将我残破的元神捆了个结实。锁链上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其中最刺目的那片幻象里,师尊严恬的虚影正在消散。
她雪白的道袍上染满星屑,那是推演天机时遭受反噬的痕迹。那些银蓝色的星屑像有生命的毒虫,不断蚕食着她的衣袍。我看着她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云鬓散开,玉簪断成三截坠入虚无,发丝间竟有缕缕霜白——这不该出现在一位已证得大罗道果的修士身上。
"逆徒!"
最后一道紫霄天雷劈下时,我听见她破碎的传音。那声音里裹挟着雷霆的爆裂,却奇异地保持着某种韵律,像是某种古老禁咒的起式。周天星斗突然倒转,北斗七星的勺柄诡异地指向归墟深处,混沌元胎的光芒被二十八宿星官强行截断。恍惚间我看见师尊双目流下两行血泪,她竟燃烧千年道行施展了衍天宗禁术——"星移斗转·逆命诀"。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时,我的舌尖正抵着某种粗糙而苦涩的物体。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才发现是古榕树皲裂的树皮。这株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扎根在悬崖边缘,盘根错节的根系一半深入岩缝,另一半却诡异地悬浮在归墟入口处的虚空中。
我试图移动身体,褴褛的道袍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低头看去,当年被归墟罡风刮出的伤口已经结满青苔,那些墨绿色的苔藓甚至在我皮肉间开出细小的白花。更诡异的是,这些伤口排列的纹路,竟与树干上天然形成的太极纹路隐隐呼应。
"这是……道韵自显?"
我的嗓音沙哑得不像活人,却惊动了栖息在树冠间的某种生物。一团幽蓝色的磷火飘落下来,在距离我眉心三寸处忽明忽暗。借着这微光,我看见自己裸露的胸膛上,当年师尊强行续接的经脉呈现出枯树枝般的褐黑色,那些断裂又重接的痕迹,与古榕气根的走向如出一辙。
树洞深处传来骨骼摩擦的脆响。一具呈打坐姿势的枯骨缓缓前倾,泛黄的指骨间握着半卷《混元道藏》。当我的目光落在残卷上时,某位前辈用朱砂写就的批注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
"五行轮转如榕根盘结,相克处正藏相生机缘。"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捅进我的识海。古榕的气根突然无风自动,那些悬在虚空中的根系竟勾勒出人体经脉的走向。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最近的一条气根,指尖传来的震颤频率与我丹田内残存的真元产生了奇妙共鸣。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那些雨滴在穿过归墟边缘时被某种力量扭曲,化作银灰色的细线。它们顺着树根流淌,有几滴恰好汇入我胸口最深的旧伤——那是当年师尊用本命剑"玉衡"为我挑出归墟魔气时留下的剑痕。
雨水渗入伤口的瞬间,我浑身痉挛起来。被强行续接的经脉突然开始抽痛,那痛楚里却带着奇异的生机。朦胧中仿佛又看见师尊染血的双手结着复杂法印,她将我的本命剑"天权"断刃按在我心口,剑刃割开她掌心时,我们的血在雷霆中交融成诡异的紫金色……
"痴儿。"记忆里的叹息与现实的雨声重叠,古榕树干上的太极纹开始顺时针旋转。我破碎的丹田气海里,一缕沉睡多年的剑气突然苏醒——那是师尊当年偷偷封存在我经脉中的"星移剑气"。
"原来如此……"
我折断身旁一截五行灵枝,断裂处迸溅出金青两色灵光。金棘木的枝干坚硬如玄铁,却在《五气朝元诀》的催动下软化如绸,在我掌心蜿蜒成人体脊柱的形态。
玄阴土从崖壁剥落,细如齑粉的土灵之气附着其上,渐渐凝成淡黄色的肌肉纹理。每一丝肌理间都游动着古榕特有的木灵精粹,那些翡翠色的光点像夏夜的萤火,在雨中明明灭灭。
离火藤突然从树冠垂落,炽热的藤蔓烫焦了我三根手指,却在触及金棘木骨架的瞬间温顺下来。它们化作赤红的经脉网络,在玄阴土塑造的躯体里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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