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是什么滋味儿?
刘大川不知道,只是偶尔会想起早死早超生这句话。
同样,他也偶尔会想起另一句俗语,好死不如赖活着。
以前他觉得,早死早超生,这句话太过消极。
可如今生不如死,他才知那是多么明智,多么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美好归宿啊。
他每日什么也不知,两眼一闭就是睡,双眼一睁就是干,即便累了也不怎么停歇,就像永远忙不完的驴牛。
然而,此时的他到流放地不过第九日而已,可他要在这鬼都不来的地方待足足三年。
“哎哟……”
他脚滑摔了一跤,倒在满是小石子的路上,磕的身上疼,装石块的竹篓翻在地上,里头有些大石块掉出来。
旁人挑石头绕着他走,他只能在地上,慢慢起身:“哎哟哟,痛死我了……”
“哎大哑巴会说话?”
常常被喊“老破靴"的人满脸惊讶:“这几日都不说话,我都以为你是哑巴呢。”
他没心思理他,起身奋力去扶竹楼,老破靴将自己挑着的石头放到一旁,过来帮他一起捡:“摔疼了吧,你叫什么名?你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你在这里要干多久?”
他不想搭理他,忙着自个儿的事儿,不远处监督的差吏已经拿着鞭子走了过来。
他抬眼,心如死灰,想着又要挨打,仔细算算,这应该是来到这儿的第十九鞭了。
“我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人好心帮我捡石头,我们不偷懒,马上就走啊。”
他侧头,老破靴笑“嘿嘿”说:“快点,要不然他待会儿走回来,真要给我一鞭子了,我上次被抽还是半个月前,”
“多谢。”
他正过脸,发现刚刚还在眼前的差吏往前头走去。
捡好地上的石块,他咬着牙挑着竹篓跟在身后。
老破靴边走边说道:“你刚来,肯定是要受些罪的,等你挑上几个月,其实也就那样了,习惯了什么都好,虽然还是会累,但不会比现在累。”
他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上像刚刚一样继续冒汗,明明落脚点就在不远处,却感觉自己走的是岁月长河,是永远也无法到的尽头。
……
这日之后,他与老破靴成为朋友,干活时不怎么说话,也就难得休息时聊聊。
“我姓刘,名大川。”
“巧了,我也姓刘。”
老破靴揉了揉脑袋上一捧鸡窝:“我叫刘狗蛋。”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老破靴也笑:“唉,我觉得我的名也挺好笑的,可我爹娘说贱名好养活,就让我一直叫着名,你为啥来这儿啊?”
他不想先说,于是问:“你先说,你为什么进来?”
“杀了个鸟人。”
老破靴得意洋洋道:“我那时住那兔崽子隔壁,他在外头装的好,在家里就常打自己老娘,我那时睡中觉,我都梦上在军队那会儿了,他们又把我吵醒了,他娘的,老子实在受不了了,就把那鸟人给杀了,他老娘就把我告了。”
“……”他满脸震惊,感觉眼前人有些危险,往后挪了挪,被旁边人撞了胳膊,这才停下:“什么?……别人吵你睡觉,你就把人杀了?”
“是啊,怎么了?”
老破靴无所谓道:“那禽兽日日打自己的娘,我杀他,那是替天行道啊。”
他摇了摇头:“这个应该让他娘去搞官,你管什么?”
“那老太婆也够贱的。”
老破靴继续说:“那禽兽都那样对她了,她竟然还一边挨打一边说:打的好?我真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贱的人,我把她儿子杀了,她哭着告我,啧啧啧啧啧,这哎……”
他听完,好奇问道:“那你来这儿几年了?”
“已经有两三年了。”老破靴掰着手指:“再有几年,老子就可以回去了。”
“那你有后悔过吗?”
老破靴满脸错愕,又脸去神色:“后悔什么?后悔没把她也给杀了?呵,老子还是那句话,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贱的人,咱们有句俗语说的好,惯子如杀子,说来,好像还真不能全赖那禽兽啊。”
“反正他们母子俩谁老子都看不惯,跟看不惯西奉人一样,看了就想杀,忍了那么久也是够了,应该早杀。”
“你去过西边?”
“那可不?”老破靴骄傲起来:“我去那里打过仗。”
“你以前还当过兵啊?”
“那当然。”老破靴浅笑着,摸了摸自己脚上那只脏兮兮的破旧靴子:“所以杀人对我来说,就是顺手的事儿。”
他看着老破靴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叫你老破靴,就是因为你这只老破靴吗?”
“什么老破靴,这是我最好的靴。”老破靴继续笑:“我穿了这只靴之后,这只脚从那以后就没长过一个冻疮。”
“可是这靴也太脏了吧,你都没有想过换一下。”
老破靴摇摇头:“换啥换,给金子也不换的。”
闻言,旁边有人嚷嚷起来:“那可不,那可是他心上人送他的,怎么能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