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归楼大门缓缓打开。
门外,韩雪儿端坐在马上,四个侍女把她团团护住。火光中,她一身雪白孝服格外显眼,长长的白色发带随风飘扬。娇娇搀扶她下马,款步进入大堂。
大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她的美丽惊着了。
娇娇声如洪钟,大声说:“各位别怕,县令不在蒲类,县尉病倒,县衙无法行使职能。今夜突发暴动,暂由韩氏宗族代管蒲类,一切沿用旧例,请大家不用担忧!如有财产损失的,天明到县衙登记,酌情加以赔偿。”
众人听得明明白白,嗡然议论纷纷。
顾易之突然嚎啕大哭,问:“韩公子是不是仙去了?”原来他见韩雪儿一身孝服,故做如此想。
高仙草气得在他脚上踹了一脚,骂道:“乌鸦嘴!这是为她舅父戴的孝。”
韩雪儿感激他对胞兄情深意重,眼圈一红,对他点头微笑。顾易之只觉全身如同雷击,失魂落魄无力自拔。
她的眼光在陈忠身上稍作停留,陈忠心肝砰砰直跳,魂飞九天。再看了一眼矮胖的李福,李福顿时酥了半个身子。
所有人都暗自祈祷,希望她的柔波可为自己停留。
韩雪儿环视一周:除大门上插着几只箭矢,地上打碎几只酒坛,一位客人被吓晕外,醉归楼损失不大。她松了口气。今夜族人暴动,不及时处置,将引来大兵压境,韩氏恐遭灭族之灾。她生于官宦世家,自然懂得其中深浅厉害,顾不得女子矜持,亲自出面处理。
这时,韩崇文、韩崇武策马来报:逍遥苑火势扑灭,蒲类暴动平息。
韩崇文护着韩雪儿先行离开,韩崇武单独拜见陈忠,请求他在上峰面前多加美言。
陈忠满口答应:“我为私事来蒲类,不愿多管闲事。今夜之事你们处置妥当。宗法不能大于国法,无论张长弓做了什么,都得有证据,要经过朝廷三堂会审才能定罪。私下打砸抢烧,和强盗无异。不加约束,只怕背上谋逆罪名。”
彼此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陈忠关切问起宋继儒的病情。
韩崇武脸色黯然,说:“已有起色,多谢关心。”再不肯多透露半字。
天亮后,高仙草率人清点逍遥苑损失。因扑救及时,只烧毁了一两处房屋,受惊了三四位客人,丢失了五六本账簿和七八份卖身契。领头煽风点火的闹事者十有八九隐藏在族人之中,无处可查。
蒲类恢复平静。大街上行人蜂攒蚁聚,街市两旁的大店小铺客人明显多起来,不闻笑语飞声,店家顾客都神情严肃,低声讨论着什么。
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着,公屋修葺接近尾声。粉墙修竹,屋舍雅致,公学势在必行。陆陆续续有族人扛着桌椅来登记报到。一摞摞书从箱笼里拆卸下来,小心翼翼运送到书房妥善保管。韩崇靖大兴儒学,流播诗书,宣布德化,劝农课业,正好打在张长弓的七寸上。
族人却大多面色阴沉,眉头紧锁。----韩崇靖依然昏迷不醒。
已过七天六夜,张长弓不见踪影。绝望的韩雪儿只能求助鬼神,她离开蒲类县城,前去拜谒父亲的陵墓。
韩擒虎葬于蒲类县城东侧,族人为彰显其赫赫战功,修筑巨大墓冢,形如猛虎静卧在大地之上,气势磅礴,一如其生前的崇高地位与荣耀。
马车停在入口处,一身缟素的韩雪儿在娇娇的搀扶下,款款步入青石板铺就的墓道。墓道两旁松柏森森,苍翠欲滴。这份庄重与宁静无法驱走韩雪儿心头的阴霾,她穿过雕琢猛虎图腾的拱形石门,下了十几级白玉石石阶,来到一间宽敞的石室内厅。内厅伫立着十二座真人大小的兽首人身石雕,对应十二生肖。传说它们是阴间的使者,引导亡灵去往永生。十二使者蟒袍玉带,双手前伸插着火把。内厅四壁有着精美的彩绘,都是关于韩擒虎战斗、狩猎和日常生活的故事。蒲类气候干燥,加上老鬼父女精心看护,彩绘历经十余年依然色彩艳丽,完整如初。
雪儿点头示意,娇娇退回石门处守卫。在内厅等候的韩莺儿扭动羊头使者的羊角,内厅后壁一石门洞开。门内是韩擒虎的墓陵,地台上安放着一具巨大的石棺,长三丈,高一丈五,宽一丈。棺盖上站立一头猛虎石雕,爪如银钩尾如鞭,回首嘶吼,獠牙如剑,让人望而生畏。
韩雪儿手持火把进入陵墓,石门关上了,空荡荡的墓室只剩她一人。她把火把插在猛虎脚下,跪在棺柩前放声大哭:“爹,爹,您一定要保佑哥哥!一定要保佑他!”
“雪儿----”一个沙哑的声音兀地响起。
韩雪儿嗷地一声怪叫,头发吓得竖起,转身欲逃。她受母亲影响,自幼笃信佛法,然而在这陵墓之中,突然听见鬼魂的呼唤,本能地吓得毛骨悚然。
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牢牢拥入怀中,男子衣服上散发出的酸馊味熏得她把剩下的半个嗷字变成一阵干呕。她拼命挣扎,那人站立不住,两人双双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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