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上了年纪会反复念叨过去的事情。
守在太后床前的时光里,太上皇王大富乐于和齐乐安追忆往昔,把她儿时做过的混账事提了又提。
其中夹杂着一些齐乐安压根儿没做过的事情,她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在战场上被打傻了,好多事情都没印象。
王大富人老了,把王蕤意和齐乐安两世的经历记混了。对他而言,没什么差别,都是自己的孩子。
齐乐安不会扫老人的兴,他高兴讲什么就讲什么,她乖乖听着。
这样静谧的时光让人生出美好恬淡的错觉,要是太后还健健康康的该多好。她多想长伴老人膝前尽孝。
人长大了才能更深刻理解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小时候总觉得未来很远,有无限时光挥霍。可当孩子出生的时候,大人已经老了。
他们牵着孩子的手走过的这段路程,孩子满心欢喜奔赴未来,大人无奈朝着终点走去。
齐乐安尚在桃李年华,太后已摇摇欲坠。
时间真的很残忍,小时候她被太后捧在手心疼爱,又背又抱。
转眼间,太后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
翁旭霖和秦怀恩在福寿殿维持着假面的和平。
除非要处理特别重要的机密政务,翁旭霖不得多管朝堂之事,只想陪在齐乐安身边,哪儿也不去。
任翁旭霖再权势滔天,对秦怀恩恨得牙痒痒也不敢当着太上皇的面下手,只能忍着。
他平静等着两个老人归西的那一天。到那时,还有人能耐他何?没人再敢插足他和齐乐安之间。
但翁旭霖的野心和欲望已不再收敛,直白在老人面前宣告他对齐乐安的占有欲,时常对她搂搂抱抱、动手动脚,活像个无赖。
齐乐安推也推不开他,骂也骂不走,真恨他脸皮厚得像城墙。
秦怀恩出手帮忙的瞬间会被御林军直接拦下,架到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不愿大吼大叫,怕吵到太后静养,压抑着脾气提醒翁旭霖:“她是我的未婚妻。”
翁旭霖不以为意,眼底充满对秦怀恩的轻视,“本王必定娶齐乐安为妻,你算什么东西来和我争?”
不愿自己像个物品被人拽来拽去,齐乐安赌气说道:“不嫁!谁都不嫁!”
三个年轻人的打打闹闹看得王大富头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帮谁都不合适。他只能委婉提醒翁旭霖别太过分,注意分寸。
炙热的岩浆烧得火红,掩盖在薄薄的黑岩石下面,只等一锤子敲破岩石,所有的痛苦和争执呼啸着磅礴而出。
翁旭霖天真地以为路上的障碍全部清除,能迎来完全拥有齐乐安的那一天。
可他错了,那些不是齐乐安的障碍,是组成她人生的意义,情感的寄托。
太后很重要,二哥很重要,一同奔赴战场的两千弟兄很重要。对她而言,从不是能轻易舍弃的存在。
上天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中断不了人的生老病死。
太后回光返照的那一日,齐乐安以为她病情终于好转,眼睛里闪烁着精神的光芒。
齐乐安从没亲手送走过老人,她不知道有回光返照这种事情。她欢欣雀跃,殷勤做好太后的所有吩咐。
太后想擦干净身子,穿上她最爱的那套绛紫色襦裙。齐乐安亲自为太后擦身、盘头,这是属于她们的亲密时刻。
太后看着懂事的孩子,心底泛起安慰。她眼角慈爱地看着齐乐安,温软的腔调说着:“我的安安真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她看见齐乐安无力的右手,眼泪酸涩地涌出:“不要叫任何人欺负你,要是谁对你不好,你告诉皇上叫他给你做主。”
齐乐安语气轻快回道:“有您在这儿,谁敢欺负我呀?”
还有很多很多想交待的话,薛莲花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她放不下这个与她有两世缘分的女儿,害怕日后齐乐安孤零零活在世上过得不好。
收拾新崭,宫女们帮着齐乐安把太后扶到床上休息。
薛莲花深感自己好累,眼睛快要睁不开,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捏紧齐乐安的手,“孩子,最后可否唤我一声娘亲?”
齐乐安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深深呼唤一声“娘亲”。在她心里,太后的地位与母亲无甚差别
薛莲花心满意足落气儿了。
太后薨。
齐乐安呆愣一瞬,不敢置信地去探太后鼻下的气息。
没有任何气息进出。
亲眼目睹家人过世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不能承受之痛,上一次是二哥,这次是太后。
齐乐安完全不能接受,“不要!太后你不要死!太医,太医你快点来!”她哭喊得声嘶力竭。
寝殿里宫女太监跪坐一地,小声哭泣。
秦怀恩和翁旭霖上前来安抚她节哀顺变。
齐乐安死活不信太后就这样去了,刚才都还好好的,和她有说有笑,怎么转眼间就没了呢。
先前大家不忍心让她难过,没告诉她这是回光返照。
齐乐安嚎啕大哭,跪在地上求太医,“再救救太后吧,她能活的,她一定能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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