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接过蜜蜡小丸,捏碎了外头的壳展开在手心里,看完之后颦眉抬头:“北魏封豫章王为司空,高平郡公,还将寿阳公主下降,此事总让人觉得蹊跷。”
他亦点头,道:“无利不起早,北魏王室若不能从豫章王身上得到好处,实在犯不着对他这般礼遇——可是豫章王出奔时,除了身边的近千亲兵之外,也算身无长物。所以这件事惹人遐想和猜忌,一定会引来满朝喧哗。”
青鸾想一想,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譬如说,皇上为什么忽然将众皇子遣往封地,还是在这个时候。”
他皱眉,沉吟道:“那应该是为了应对年后北魏那边的挑衅吧,照如今来看,豫章王出奔北魏,必然是带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作为筹码,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到底是何物罢了。但是北魏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宣告世人,那也必然是有胜算才如此作为的。皇上将众皇子打发离开京城,其实合情合理——京城驻军不能多,皇子们的亲兵都养在自己的封地。虽然平时也有长史和中军参将们约束着,到底不如自己亲自监管来的放心。皇上是在马背上夺的天下,自然会担心自己的儿子们太平温柔乡享受久了,会安于享乐忘却忧患——所以趁此时候让皇子们离京,毕竟相较于战事,这等车马劳顿只是小巫见大巫。只是年后这一场战事,看来是必不可免。且看时间长短罢了。”
青鸾也以为然,北魏策反豫章王萧赞,看来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此事不但让皇帝颜面尽失,而且还可能波及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皇室隐秘。而这隐秘会是什么呢?南朝的江山得来似乎都不太见得光,如今的皇上也是从自家主子手里夺过来的帝位。所以她猜测,此事必然还是跟当初的传位诏书有关。
倘若真是这样,那这事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北魏一旦挑起战事,而大梁只要吃几次败战,百姓们就会受不住战火之苦,此时揭露皇帝萧衍得位不正,借机改立一个傀儡新君,譬如豫章王,就很合情合理还符合天道人伦。
就算往小了说,大梁未必会在战场上落败,但是传出皇帝夺位的秘闻和个中隐情,对大梁根基总是一个隐患。
可皇帝也不是傻子,他怎么就会把这等机密的事情透露给自己的儿子?萧赞从前排行第二,在众皇子中虽然也算出众得宠,但总归不是储君——想到东宫,她的心又是一阵忽上忽下的跳到。那种感觉就似窗外的呼呼北风中飘忽着一些春日的娇嫩花蕾,既美又令人感伤。
仿佛有什么不可预知的重大事情,正在一点点朝她靠近。
见她不发话,他也不便久留,只道:“主上命我前往荆州,日后辅佐湘东王。”
青鸾这才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你几时离京?”
他回道:“应该是三日后,我骑马,只带几个随从,照算会在湘东王到达荆州前几日便到。”
她点头,开始思索这样的安排,对于湘东王萧绎和掌珠而言意味着什么?将他调入萧绎的麾下,难道说日后萧绎也将有机会参与夺嫡?否则西南的势力何至于下这样的重注,就连向来最为器重的他,也被授命为萧绎效力?
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他淡然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主上没有太大的干系。目前这样的局势,反正各位皇子麾下都有各种势力渗透进来,东宫与晋安王这两派热门反而太过显眼,我便想去荆州,日后一旦开战,正好跟西南衔接。”
她忽然觉得有些诧异,总觉得他这样的解释有些牵强。因为这样的选择便决定了日后的兴衰荣辱,没有人会轻易拿自己的前途去冒险。但他既然已经决定,也不便多问,只能拱手祝祷:“那愿你此去荆州,一切顺利。”
他点头,忽然变戏法一般从身后送出一枝将开未开的绿梅,顺手插入她跟前高几上的美人肩瓶内。窗下锦鲤坛的水光被外面的雪光折出一片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眼底金芒如星。
“你在京城也多保重,若有事,可遣人送信到荆州。此次来京,我已将从前的暗桩一一清理过,剩下的,都是靠得住的人。”
她点头,心里微有触动。她知道他是西南一派器重的人,可是却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暗桩是主营散步在各地的眼线,对远在边陲之地的主家来说,那就是自己的耳目,轻易怎么会授权给他去清理?便是她来到京城之后,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启用了一次而已,其余的时候,她便如只身滞留在此,生死自负没有退路。
话说到此处,他也不便再久留。仍如往常一样,朝她道别。她目送他,见窗棂掀开时冷风灌进来,吹的他袍琚飘扬,英姿飒爽。忽然开口问道:“来日若异地当众相见,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这其实是犯了主家的大忌,她跟他一样都是被豢养的死士。从前的数年间,偶尔有交集时都是为主家所差遣,她不知道他的姓名和身份,料想他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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