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苦夏,端阳节前便已炎热难当,掌珠虽然身体羸弱,但却因耐不住这般闷热潮湿而至夜间辗转难眠。后来跟赤芍说过之后,她看过阁内的格局陈设,方才让人抬了一座冰釜进来。这冰釜离床榻约有两尺之距,日日更换,因此阁中倒是阴凉怡人。
只是这日晚上,掌珠因为昨日白天受惊的缘故,一直噩梦连连。她本来就极为怕蛇,因而梦境中的她在被一群恶心滑腻的蛇虫包围之后,逃无可逃,唯有遮住自己的双眼,放声尖叫。
她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却看见冰釜上端那个圆形的冰球中闪烁着诡异的火光。那些火光隐藏在冰球之内,就好像是要从冰球内喷发出的地狱之火一般,她受惊之下更是恐惧,竟然大叫一声“快来人”之后,便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不巧的是这夜值夜的侍女也不是个警醒的人,她在屏风外的脚踏上睡着,对里间的响动一无所知。还是直到快天亮时爬起来,过去查看掌珠是否蹬了被子时才发觉有异。
如此一来,少不得又连忙派人去秦风楼请赤芍过来。赤芍入内之后一探脉象,便惊道:“昨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妃的脉象急促而粗重,此时的症状乃是因为受惊过度而导致的神志昏厥,需以重药来化解脑内淤塞,使血脉畅通,如此才能脱险。”
听她说的如此惊险,众人都是脸色青白一片。青鸾当即示意人将昨夜值夜的侍女拖出去,而后走到凝眉不展的赤芍身边,问道:“可是缺什么要紧的东西?只要是王妃需要用得上的,请先生只管开口便是。”
赤芍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一惊——没想到她真有如此锐利的眼神,于是便直言道:“的确是缺一味药材来入药,可是这东西却甚是难寻,绝非金银可以买得到的。”
赤芍随后便将药方写了出来,并划出其中的一味“火蝗虫”,道:“这是师父传给我的一剂秘方,此药一旦炼成,不但可以去病救命,便是无病之人服用之后,也可延年益寿。若是女子服用之后,则可美容养颜,永葆青春美貌——但药方中用了麝香与冰片,三七和蛇胆,这几样都是大寒之物,若没有火蝗虫作为药引,则服用之后虽可暂时缓解高热急晕厥之症,但是,日后也难以生育。所以我这才非常犹豫,实在是下不了决断——”
赤芍说着,看向青鸾,青鸾亦心中一震,刚要开口,便听有人进来,回道:“既是能救醒王妃,那么便不必顾虑。你现在就去配药,本王为你担着。”
听得声音,来人正是湘东王萧绎。屋内所有人都齐齐起身来行礼,青鸾与赤芍则是互相震惊的对视了一眼,而后,赤芍看见,青鸾几不可见的朝自己摇了摇头。
因为萧绎的首肯,赤芍应下之后便立即着人按着药方来配齐药材。这日安歌却是因为有事在外头没有赶回来,等她来到王府的时候,发现所需的药材皆已经配备齐整了,赤芍正静坐在房内一面查看火势,一面斟酌着每一样药材的用量。
赤芍凑向她,颇为神秘的问道:“师姐,听说你准备给徐王妃用千金散,这药吃了之后可是会令妇人日后子嗣艰难,难道湘东王爷没有意见?”
赤芍有些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本能的在广袖中握紧了左手掌心里的一个小小锦囊,那里头,装着先前一刻青鸾悄悄塞给她的东西——“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此等时候,自然是以救醒王妃为头等要紧的事情。我觉得这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反而值得推崇赞誉。”
安歌却是双手抱在胸前,冷冷一笑:“寻常百姓娶妻还要为了香火延续呢,便是家里穷到揭不开锅,仍是心心念念想着要生个儿子。更何况他堂堂湘东王,贵为皇帝的第七子,又怎会真正不在意子嗣?”
又道:“或者,他不是不在意,而是不在意自己的子嗣是不是由徐王妃所出吧?”
赤芍听她说的实在不像话,当即环顾了一下四下,低声呵斥道:“你住口!这样的话也能随意说出口,你当这里是……”
“好了师姐,我就是看四下无人才跟你偷偷说两句实话罢了。其实你心里也清楚的呀,不然,为什么你现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是救人,又不是害人。哎,对了师姐你听说了吗,昨晚王府好像又有刺客溜进来了。我先前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几个侍卫在议论,说是虽然没有刺伤王爷,但却盗走了王府库房里好些价值连城的宝物。啧啧!这些人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在一方霸主头上动土,我猜湘东王此刻肯定很气急败坏,就连生儿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也顾不得细思了。”
赤芍果然十分惊讶,追问道:“你说王府昨夜有刺客潜入?不,这不可能呀!先前王爷来看王妃的时候,还脸色如常,并没有任何异样。”
“那是因为那会儿他自己都不知道家里遭了贼了!库房那边是这会儿才发现死了两个守卫的,而且还是被反锁了在里面。所以说这家大业大也有难处啊,就是不知道那些贼人到底偷走了什么?才让湘东王如此大动肝火,竟然要发榜全城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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