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安芷离京时,宋知渊以雷霆手段封锁了消息。东厂的缇骑们如鬼魅般在暗处行动,所有可能走漏风声的渠道都被无声掐断。
督主府对外宣称夫人染了风寒,需要静养。府中下人们照常熬药、送膳,甚至每日都有侍女捧着铜盆进出主院,仿佛柳安芷从未离开。宋知渊更是每日准时回府,偶尔还在人前吩咐厨房准备夫人爱吃的杏仁茉莉酪。
京中贵妇们的拜帖都被宋如意以母亲需要静养为由婉拒。有几位夫人不死心,特意挑了宋知渊上朝时前来探病,却见主院门窗紧闭,隐约可见床帐内躺着个人影——那是宋星沉想出的主意,让身形相仿的侍女扮作夫人卧床。
最惊险的一次,封贵妃派来的御医突然到访。宋星晓急中生智,隔着屏风捏着嗓子学柳安芷咳嗽,宋如意则在旁哭诉母亲病重不宜见人。御医要诊脉时,宋星沉不动声色地递上自己事先准备的脉枕——那上面抹了能模仿病脉的药油。
朝堂上,有人试探着问起督主夫人,宋知渊一个眼神就让对方噤若寒蝉。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扳指,淡淡道:"内子体弱,劳各位挂念。"话音未落,那位多嘴的官员当晚就被查出贪腐,第二天就下了诏狱。
直到柳安芷回京那日,京中众人仍以为她一直卧病在床。就连督主府隔壁的礼部尚书夫人,还在张罗着要送补品过来。谁也不知道,这位"病弱"的督主夫人,刚刚经历过怎样一场生死劫难。
此时端午的余韵尚未散尽,初夏的暖风已裹挟着槐花香漫过朱红门廊。柳安芷倚在花厅的湘妃竹榻上,指尖轻点着青瓷茶盏,听着檐下铜铃被风吹动的细碎声响。
"敬王妃到——"
通传声未落,柳安苒已带着一阵香风踏入厅内。她今日着了件杏色云纹纱衣,发间累丝金凤钗随着步伐轻颤,端的是王府正妃的气派。只是眼下隐约透着青黑,显然这几日不曾安眠。
"姐姐气色好多了。"她笑着示意侍女呈上食盒,"特意带了冰镇酸梅汤来,最是消暑。"
柳安芷目光在食盒雕花的锁扣上顿了顿——那是敬王府独有的纹样。她不动声色地抚了抚左肩,箭伤结痂处正隐隐发痒:"劳王妃记挂。"
柳安苒挨着绣墩坐下,忽然压低声音:"其实今日来,还有件事要请教姐姐。"她指尖绞着帕子,"王爷前日说去西山狩猎,至今未归......姐姐可曾听闻什么消息?"
茶盏在案几上轻轻一磕。柳安芷抬眸,正对上妹妹闪烁的目光——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妃说笑了。"她指尖掠过颈间银链,"我卧病这些时日,连院门都未出过。"
"是么?"柳安苒突然倾身,"可昨日有丫鬟说,在朱雀大街瞧见个女子,背影像极了姐姐......"
"王妃。"
冰刃般的声音骤然刺入。宋知渊不知何时立在屏风旁,玄色官服上金线绣的蟒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手里还拿着卷公文,显然刚从东厂回来。
柳安苒慌忙起身行礼,金凤钗垂下的流苏乱晃:"不知督主在府,妾身失礼了。"
宋知渊径直走到柳安芷身旁,将一叠冰绡帕子放在她手边:"天热。"这才转向柳安苒,"王妃方才说,敬王失踪了?"
"不、不是失踪。"柳安苒脸色发白,"只是王爷素来顾家,这次三日未归实在......"
"来人。"宋知渊突然唤道。
一个暗卫捧着舆图从廊下转出:"根据城门记录,敬王殿下三日前确实出了西城门。"他展开舆图某处,"羽林卫昨日在青龙峡发现过王府徽记的箭矢。"
"本督会派人协助寻访敬王。"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王妃请回吧。"
柳安苒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修剪精致的指甲在细嫩的皮肉上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她看着宋知渊的动作——那双执掌生杀、沾过无数鲜血的手,此刻正轻柔地替柳安芷拢了拢鬓边散落的碎发,指节擦过她耳垂时,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珍视。
喉间突然泛起一阵腥甜。柳安苒想起敬王每次来她房中时,永远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连解她衣带时都像是在处理政务。可眼前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竟会记得柳安芷怕苦,特意在药碗旁备好蜜饯。
"督主与姐姐真是鹣鲽情深。"她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却控制不住目光落在宋知渊扶着柳安芷后腰的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此刻正以绝对占有的姿态扣在柳安芷腰间,拇指甚至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上绣的茉莉暗纹。
更刺眼的是柳安芷的反应。她居然就那样自然地靠在宋知渊臂弯里,苍白的脸上浮着层薄红,像是早已习惯这种亲昵。
宋知渊忽然抬眸瞥来一眼。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惊得柳安苒后背沁出冷汗。可下一秒,他低头对柳安芷说话时,声音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伤口还疼?"指尖轻轻拂过她肩头,是个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动作。
柳安苒的绢帕在手中绞成了麻花。她想起今早梳妆时,丫鬟战战兢兢地说敬王书房暗格里藏着一幅画像——画中人眉目如画,赫然是未出阁时的柳安芷。现在看着眼前这对璧人,胃里突然翻涌起酸腐的妒意。
"王妃脸色不太好。"柳安芷突然开口,杏眼里盛着虚假的关切,"可是暑气太重?"
柳安苒几乎要咬碎银牙。这个贱人!明明是在示威!她看着宋知渊接过侍女递来的团扇,亲自为柳安芷打扇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去年中暑晕倒时,敬王只是淡淡吩咐了句"抬去偏殿"。
"多谢姐姐关心。"她强撑着站起来,金凤步摇晃出刺目的光,"妾身突然想起府里还炖着王爷爱喝的汤......"
转身时她听见瓷盏轻碰的声响,余光瞥见宋知渊正端着药碗亲自喂到柳安芷唇边,另一只手还垫着帕子替她拭去唇角药渍。那样专注的神情,仿佛怀中人是易碎的琉璃。
跨出门槛时柳安苒踉跄了一下。烈日灼得她眼前发黑,却比不上心头那把妒火来得煎熬。
"去查。"她压低声音对心腹嬷嬷道,"柳安芷这病绝对有问题。"绢帕上绣的并蒂莲被她生生扯断了丝线。既然敬王念念不忘,那她就亲手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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