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井底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地。王官儿扒着井沿往下看,隐约见水面浮起片青铜色的事物——正是三天前见过的青铜钥匙!
"别碰!"祖父的喝止迟了半步。王官儿指尖刚触到钥匙,井水突然暴涨,冰凉的水流缠住手腕往下拽。他看见钥匙柄上浮现出狐首纹,接着整条胳膊失去知觉。
王守仁抄起药锄斩向水面。井里传出尖利的嘶叫,缠住王官儿的力道骤松。少年跌坐在井台,发现钥匙已攥在掌心,只是原本青灰色的表面布满血丝,像是活物的脉络。
"灰仙入命..."老人盯着钥匙喃喃自语,独眼里第一次露出恐惧,"原来那日你念的镇鬼咒..."
村东突然传来锣声,夹杂着慌乱的叫喊。王官儿望见李寡妇家方向腾起黑烟,烟柱扭曲成蛇形,在半空盘成个诡异的符咒。
**辰时,李寡妇宅**
火是半夜起的。村民们围在焦黑的梁柱前,指指点点地说着"报应"。王官儿挤进人群时,正听见落地虎在嚷嚷:"准是灰仙作祟!昨夜我起夜,看见上百只耗子排着队往她家粮仓钻..."
王守仁用树枝拨开灰烬,突然挑起半张烧焦的黄纸。纸上的符咒还剩个"灰"字,笔画像极了鼠爪印。
"五仙帖。"老人将残符收入袖中,"有人在用灰仙的名义害人。"
王官儿忽然闻到熟悉的硫磺味。转头看见个穿灰布衫的老头蹲在墙角,正用旱烟锅扒拉灰堆。老头脚边的雪地上留着串脚印——前深后浅,像是跛足,可王官儿分明记得今早扫雪时这里平整如镜。
"老人家..."他刚开口,灰衫老头突然抬头。王官儿看见对方右眼是浑浊的白色,左眼却闪着绿莹莹的光,嘴角沾着些灰白毛发。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小娃娃,你的钥匙借我瞧瞧?"
王官儿下意识握紧口袋里的青铜钥匙。老头烟锅一抖,火星溅在他手背上。钻心的灼痛中,钥匙竟自己跳出口袋,眼看要落入对方手中。
"灰九爷!"王守仁的暴喝如惊雷炸响。王官儿只觉耳膜生疼,再睁眼时老头已不见踪影,雪地上留着几粒老鼠屎,冒着丝丝黑气。
祖父往他手背抹了把香灰,火烧火燎的痛楚顿时消退。王官儿这才发现,钥匙上的血丝已蔓延到手腕,在皮肤下织成蛛网般的纹路。
"灰仙咒。"王守仁声音发涩,"今夜子时,带你去见白婆婆。"
**白桦林,夜**
王官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刺猬。白婆婆盘腿坐在树洞里,满头银丝结成刺猬般的尖锥。她脚边趴着只牛犊大小的白刺猬,背刺上串着红果,正用黑豆眼打量来客。
"灰家的馋虫又现世了。"白婆婆嗓音沙哑得像磨砂纸,从怀里摸出个骨哨吹响。白刺猬突然抖擞身躯,背刺间滚落数十颗药丸,散发着浓烈的当归味。
王守仁递上青铜钥匙:"求白仙拔咒。"
白婆婆却按住钥匙:"五仙印缺了狐尾针,灰家的咒拔不得。"她突然盯着王官儿的左手,"这孩子摸过柳仙的蜕皮?"
王官儿想起井中钥匙上的血丝。白婆婆枯爪般的手突然抓来,指甲在他腕上一划,暗红的血珠滚落在钥匙上。血丝纹路突然暴长,转眼爬满整个钥匙表面。
树洞外传来凄厉的鼠叫。白刺猬猛地蹿出树洞,背刺上红果炸开成血雾。王官儿透过血雾望去,见林间晃动着无数绿眼,地面上的积雪像开水般翻腾。
"灰仙的子孙们来讨债了。"白婆婆往火塘里撒了把刺猬刺,青烟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某个山洞里堆满人骨,洞壁上刻着五仙图腾,正中供桌上摆着尊鼠首人身的铜像...
王守仁突然剧烈咳嗽,呕出大滩黑血。血泊里蠕动着灰白色的蛆虫,每只背上都有道金线。
"金线蛊!"白婆婆脸色骤变,"你碰过灰仙的棺材钉?"
老人扯开衣襟,心口处钉着枚生锈的铁钉,钉头铸成鼠头形状。王官儿这才明白,祖父连日来的佝偻不是因为年迈,而是被这根钉入了心脉的邪物折磨。
白刺猬发出哀鸣。林间的鼠潮突然退去,雪地上留下大片凌乱的爪印,拼成个歪歪扭扭的"死"字。
**五更天,归途**
祖孙俩踩着积雪往家走。王守仁的咳嗽声惊起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在林间回荡。王官儿搀着祖父的胳膊,感觉老人轻得像张纸。
"当年五仙化山,灰仙留了条尾巴在人间。"王守仁突然开口,"那尾巴就埋在咱们村祠堂下。"
王官儿想起书中记载:灰仙当年为救瘟疫,断尾入药,尾巴化作镇地钉。难道祠堂下的不是寻常镇物,而是...
"有人拔了镇地钉。"老人剧烈颤抖,"地脉已乱,五仙迟早要归位。"
前方忽然亮起火光。十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围住院门,落地虎提着猎枪站在最前头:"王大夫,李寡妇家的火是你放的吧?今早有人看见你家药渣里有硫磺粉!"
王官儿正要争辩,却见祖父抬手制止。王守仁独眼中青光暴涨,村民们手中的火把突然齐刷刷熄灭。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等火把重新点燃时,祖孙二人已不见踪影。
村外乱葬岗的枯树上,王官儿望着远处晃动的火把,突然发现钥匙上的血丝纹路组成了个箭头,直指西北方的灰山。怀中的《五仙志异》无风自动,停在画着鼠群拜月的插图页。
雪又下了起来。这次落的不是雪片,而是细碎的灰白色颗粒,落在掌心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像是某种虫卵在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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