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镜的尖啸像万千冰针刮过魂海,苏寒指尖掐入掌心,血腥味混着婪心雾的甜腻在舌尖炸开。镜中倒映的魔域雪夜正一寸寸皴裂,墨渊临终前染血的笑脸突然被撕裂成碎片,取而代之的是糖糖三岁时趴在她膝头画歪的「全家福」——稚嫩笔触里,娘亲握着玉笛,爹爹的脸却是团模糊的金光。
“娘亲……这里疼。”糖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指尖深深抠进苏寒手腕。少女这才发现,孩子掌心的红果已被攥成血泥,半片菱形冰晶从果肉中透出冷光,正是墨渊当年在极北冰原寻了三百年的「心魄结晶」,传说能困住最纯粹的执念。苏寒喉间泛起苦涩,这东西她曾贴身收藏了十年,却在糖糖五岁那年被他偷偷拿去当弹珠,不想此刻竟嵌进了妄念果里。
滚烫的泪水砸在糖糖颤抖的睫毛上,苏寒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怀抱如此冰冷。十年前她在苏寒山庄地窖里发过誓,永远不让孩子知道魔血的秘密,可此刻魔尊的碎镜像把锋利的刀,正将她用谎言堆砌的温室剜出千疮百孔。“对不起……”她声音发颤,指尖抚过孩子额间即将崩裂的护心咒,“娘亲不是故意骗你,只是怕你……”
“怕我像爹爹一样讨厌你?”糖糖突然抬头,琉璃眸中倒映着苏寒通红的眼。这句话像重锤敲在少女心口,她想起苏寒澈临终前那句“魔修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想起他握剑的手如何在糖糖襁褓前颤抖。原来孩子早就在苏寒山庄的旧仆那里听过只言片语,却一直假装不懂,用最甜的笑哄她开心。
魔尊的黑袍无风自动,指节捏碎镜角的声音格外刺耳。他看得出苏寒眼中翻涌的杀意——那是当年她血洗苏寒山庄时的眼神,是母亲为保护幼崽可以碾碎整个世界的疯狂。“苏寒仙子难道忘了,”他忽然轻笑,碎镜碎片悬浮在指尖化作血剑,“你剜出魔核的瞬间,这孩子体内的魔脉也会跟着崩裂。”
空气瞬间凝固。苏寒清楚地感受到丹田处的温热跳动,那是墨渊用万年妖丹为她续的命,也是糖糖魔修灵脉的根源。如果此刻自毁魔核,她能拖着魔尊下地狱,却也会让糖糖的灵海化作一片废墟。可当她低头看见孩子因痛苦而泛紫的唇色,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来——暴雨夜,她跪在苏寒山庄门前,怀里的襁褓被血水浸透,糖糖的哭声越来越弱,而门内传来的,是苏寒澈亲手敲响的除魔钟。
“那就一起死吧。”苏寒突然笑了,指尖掐出法诀,心口涌出的鲜血在玉笛上凝成血莲。当年她能为襁褓中的婴儿屠尽三百七十六人,此刻自然能为眼前这个会哭会笑的小包子,再毁一次自己的世界。魔尊瞳孔骤缩,他终于想起为何当年这个筑基小修能在他手下逃生——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她根本不怕死,怕的只是孩子眼中的光熄灭。
“娘亲别难过。”就在苏寒准备引爆魔核的瞬间,糖糖的小手突然按在她腹部。温热的掌心传来细碎的灵力波动,少女震惊地看见,孩子琉璃眸中竟浮起半透明的虚影——墨色长发,眉间一点朱砂,正是记忆中永远停留在十九岁的墨渊。“别怕,”虚影开口,声音混着糖糖的奶音,却带着当年魔域三皇子的清贵,“糖糖的心里,一直都有娘亲的味道。”
苏寒浑身力气突然被抽走,跌坐在满是红果的草地上。她想起墨渊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等孩子会说话了,叫他喊你娘亲,别喊我爹爹——魔修的爹爹,只会让他被人欺负。”原来从糖糖第一次开口叫“娘亲”时,墨渊的残识就躲在他灵海里,看着他长大,看着他用雷光炸毛苏寒养的灵鸟,看着他偷偷在苏寒的玉笛上贴小糖人。
魔尊的血剑“当啷”落地。他终于明白为何妄念果对这孩子作用甚微——糖糖的执念从来不是“爹爹”的模样,而是苏寒袖口永远的桃花香,是她每次受伤时藏在背后的颤抖,是她偷偷在他枕头下放的蜜饯纸。这些细碎的温暖像心魄结晶般,将魔核的力量牢牢锁在最深处,连妄念果都无法侵蚀。
“娘亲你看。”糖糖举起沾满血污的小手,冰晶在掌心发着微光,映出苏寒脸上的泪痕。他突然咧嘴笑了,缺了颗门牙的嘴角还沾着红果汁:“糖糖知道,爹爹不是苏寒澈,也不是墨渊哥哥。爹爹啊,是住在糖糖心里的光,和娘亲的玉笛声一样,永远不会灭的光。”
苏寒再也忍不住,将孩子紧紧搂进怀里。她听见护糖队成员在雾中挣扎的声音,听见远处传来的雷鸣——那是苏寒山庄的方向,十年前被她血祭的冤魂,此刻正顺着妄念果的力量赶来。但她不在乎了,她只听见糖糖小小的心脏在胸口跳动,像敲开寒冬的第一声春雷。
魔尊的身影在雾中渐渐模糊,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混着碎镜的余响:“苏寒,你以为困住魔核就能护他一世?等婪心城的妄念井吸干他的执念,你们母子,终究要面对最可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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