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岁安于寒潭之畔,观察良久,静候一个时辰有余,未见丝毫异动。
直至戌时过半,残月如钩,高悬于天际,望木崖下漆黑如墨,寒气逼人,她才悻悻离去。
只可惜,刚回至禅房,她依旧被长公主的暗卫,无奈拦于门外……
或许因蔺聿珩昏迷不醒,此刻她全然没有动手的冲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丧气。
于是乎,她纵身跃上屋顶,就这样席地而坐,轻轻揭开一块瓦片——
只见蔺聿珩静静地伏卧榻上,青柏与青杉分别立于床头床尾,二人仿若两座石雕。
昭阳长公主坐于榻前,不时抬手轻拭着泪水,满脸皆是悲戚之色。
令人感到惊诧的则是,郑华英竟然仍在此处,正悉心地侍奉着昭阳长公主服用汤药。
“你们暂且退下吧,我有些贴己话与姑母细说。”她突然吩咐道。
然而,丫鬟与嬷嬷相继退下,青柏与青杉依旧伫立原地,纹丝不动。
“……”郑华英不禁微微蹙眉,“此刻天色已晚,姑母在此,你们两个侍卫在这多有不便。”
“郑姑娘……”青柏垂首道,“我兄弟二人乃是公子的近身侍卫。”
“近身”二字,他特意加重了语调。
其言下之意,我们本应在此,而你这位尚未出阁的秦王妃,才是真正应该避嫌之人。
郑华英面色一僵:“……”
侄女照顾姑母,乃天经地义之事。
即便太后亲临此处,见此一幕,也绝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
“放肆!还不速速退下!”昭阳长公主压低声音,蓦地呵斥一句。
“咚——”
青柏与青杉不约而同地跪下,双膝砸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长公主……即便您杀了属下,我等也断断不会离开公子半步。”青柏伏地叩首道。
“你们……”
“长公主!”陆太医忽地入内,面色凝重道,“临安郡王需得静养,能否劳烦您暂离!”
“郑姑娘身为国公嫡女,向来以知书达礼着称,三更半夜之际,尚在其他男子榻前……不太合适吧?”
言罢,陆太医伸出右手,面无表情地做出一个“请君离开”的手势。
“……”昭阳长公主纵然气恼,但对这位母后的旧友,还是敬重有加。
无奈之下,她只得缓缓起身,挪动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外走去。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穆岁安为何会对华英也生出如此强烈的敌意。
令仪自少时起便喜欢宴安……二女同争一夫,有敌意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华英分明心系秦王,即将成为秦王正妃,其与穆岁安之间,根本无任何纠葛。
难不成仅因……乔棠是秦王孺人?
思及此,昭阳长公主头痛欲裂,甚至连脚步也略显颤颤巍巍。
此时,穆岁安坐于屋顶,将目光从蔺聿珩身上收回,冷眼瞧着步履缓慢的昭阳长公主。
许是渐渐习惯了,如今长公主再怎么发疯胡闹,她都不会心生怒气。
最为重要的是,她完全确定,昭阳长公主的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
这种情况,恰似练功走火入魔,时而神智清醒,时而疯癫无状。
至于病因……或许是因……蔺驸马的英年早逝,以及孩子的不幸小产。
就在这时,一名女暗卫悄然落在穆岁安身边,将一条薄毯轻轻放下。
“虽是夏日,山中仍有寒意,还望郡王妃多加保重身体……”
留下一句暖心的话语,她又悄无声息地跃下,继续在门口守卫。
主子有令,暗卫不得不从,但他们对郡王妃,亦是打心眼里敬重。
在此宁静的仲夏之夜,穆岁安独自一人在屋顶上坐到天亮……
……
直至四日之后,暗卫与侍卫几乎将整座弘宁寺后山翻了个遍,也未曾寻得幽冥蛛。
更有甚者,暗卫们轮流潜入寒潭水中寻觅,依旧是一无所获。
眼见昏迷整整五日的蔺聿珩,毒性再难压制,至多还能撑到明日清晨,昭阳长公主几近失控。
“本宫阅过医籍,以血入药……不失为救命之法!只要有一线生机……”
她紧紧抓住郑华英的胳膊,精神接近崩溃,语无伦次道:“宴安……本宫的宴安在哪?”
“宴安不能……不能再出事了……”
“姑母且放心!我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回表哥。”郑华英赶忙出言安慰。
话落,她神色坚定地走向桌旁,挽起宽大的衣袖,露出半截纤细的皓腕。
紧接着,她执起匕首,面上未有丝毫犹豫之色,径直划向自己的右手腕。
刹那间,鲜血汩汩涌出,郑华英原本红润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不多时,桌案上的白玉瓷碗,内里已流满了猩红的鲜血。
“够了!用不着这么多!”陆太医急忙出声制止,同时递上止血散。
“小姐——”
婢女尚未来得及为其包扎,只见郑华英因失血过多,骤然晕厥过去。
陆太医暂时无暇他顾,方才已端着满满一碗鲜血,前去熬制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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