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紫霄云暗
玉皇大帝张兴东独坐在通明殿的九龙沉香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的《九霄宝箓》。殿外,三十六重天的祥云朵朵皆染了层淡灰,仿佛被谁泼了碗冷茶,连檐角悬挂的风铃都透着股子恹恹的劲儿,叮铃声响得有气无力。
“陛下,东王公送来的蟠桃花酿,该趁热饮了。”侍女素雪捧着鎏金托盘,声线如檐角冰棱坠地,清凌凌地碎在殿中。张兴东抬眼望去,却见那白玉盏里的酒液泛着冷光,映得殿内烛火都晃了几晃,恍若他昨夜梦中那汪忘川水,冷得沁骨。
忽有金光自殿外掠过,千里眼风风火火地撞进来,额间第三只眼还沾着几片雷云:“陛下!下界豫州城闹了件奇事——有个书生竟在城隍庙写下《问天神疏》,说要质问天道为何……”话音戛然而止,千里眼盯着玉帝指间骤然崩裂的玉简,喉结滚动,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玉简“咔嗒”坠地,碎成十九截。那是南极仙翁新制的天机玉简,连共工撞断不周山时都未损分毫,此刻却在玉帝掌心跳成齑粉。张兴东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忽然想起三万年前初登帝位时,太元圣母曾说他掌中有“万念成劫”之相,当时只道是吉言,如今方知这“万念”二字,原是千钧重担。
“去把太白金星叫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岁月磨旧的青铜钟,沉沉地荡在殿内,“再传旨给广寒宫,着嫦娥多备些霓裳羽衣舞,今晚……朕要在璇玑台设宴。”素雪俯身拾玉简碎片时,瞥见玉帝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竟比月宫里的白霜还要苍白些。
南极仙翁在云宫外候了三个时辰,才见太白金星捻着长须出来,道袍上沾着几片桃花瓣,也不知是在通明殿里蹭的,还是自个儿偷喝了东王公的酒。“陛下最近总盯着南天门方向出神。”太白金星压低声音,拂尘扫过石阶上的落花,“上回蟠桃宴,他竟把西王母送的九鸾金钗错插在素雪鬓边——要知道,那钗子该配十二旒冕旒的。”
仙翁捻着胡须的手顿了顿,目光越过金星肩头,望向通明殿檐角垂下的珍珠帘。三日前他为玉帝推演天命,竟在《先天八卦图》上看出满盘墨色,卦象里隐隐有“心劫”二字浮沉,偏生解到关键处,龟甲突然裂成两半。
“下界的书生……”仙翁欲言又止。太白金星忽然轻咳一声,拂尘往南天门方向虚指:“看,是七仙女采露回来了。”话音未落,却见天边突现异象——原本黯淡的祥云突然翻涌如浪,竟在南天门处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轮廓,那眉眼口鼻,赫然与玉帝分毫不差!
第二章 心镜现影
璇玑台的夜宴如期而至。
二十八宿分列两侧,手中玉笛吹得婉转,却掩不住台下议论纷纷。往常玉帝总会在宴中亲手折枝桃花,别在素雪鬓边,可今日他只是盯着案上的鎏金心镜,镜中映出的烛火明明灭灭,倒像是他眼底的光。
“嫦娥,开始吧。”张兴东的声音惊得 nearby 持灯的仙娥指尖一颤,琉璃灯盏晃出一圈圈光晕,在他衣袍上织就碎金似的纹路。广寒宫的仙子们踏月而来,水袖拂过之处,竟在玉阶上开出朵朵冰莲,可这般美景,却抵不过玉帝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忽然,心镜表面泛起涟漪,如同一滴墨坠入静水。镜中不再映烛火人影,却显出一座破败的城隍庙。檐角蛛网密布,供桌上的香炉里插着三根断香,一个青衫书生正伏在香案上写字,月光透过漏风的窗棂,在他肩头落了层霜。
“这便是豫州城的书生?”西王母轻叩玉杯,眉间微蹙,“看这穿着,倒像是个寒门学子。”张兴东没说话,目光死死钉在镜中书生的笔尖上。只见那狼毫饱蘸浓墨,在黄表纸上落下第一笔:“叩首问青天,为何寒门子弟十载苦读,抵不过士族子弟一句‘祖上余荫’?”
殿内 suddenly 鸦雀无声。二十八宿的笛声戛然而止,有个仙子的水袖悬在半空,忘了落下。心镜中,书生的字迹如活物般腾起青烟,竟在城隍庙上空聚成密密麻麻的墨字,像无数只振翅欲飞的乌鸦,要啄破这朗朗青天。
“陛下!”千里眼匆匆赶来,额间天眼泛着红光,“下界多地出现异象,长安城的孔庙突然冒黑烟,洛阳的书生们集体夜观星象,还有……”他忽然噤声,因为看见玉帝抬手按在心镜上,指腹擦过镜中“天道不公”四字,竟在镜面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素雪惊呼一声,手中酒壶“当啷”落地。殿中众仙这才惊觉,玉帝掌心竟渗出丝丝鲜血,染红了心镜边缘的云纹。那血珠滴在冰莲上,瞬间凝成冰晶,内里却流转着暗金色的纹路,恰似被囚禁的闪电。
“原来……”张兴东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整个璇玑台都泛起震颤,“原来他们眼中的天道,是这样的。”心镜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镜中场景极速变换——他看见昆仑山巅的雪终年不化,压断了多少求道者的脊梁;看见东海龙宫的珊瑚枝上,系满了寒门子弟投海前写下的血书;更看见自己的九龙冠上,每一颗珍珠都浸着世人的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