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井栏上割出半块银斑,林小跳后颈的汗毛还竖着——方才那孟婆转过脸时,她分明看见老妇眼白里浮着几条黑丝,像泡在污水里的线头。
陆九霄的刀尖离她咽喉不过三寸,刀鞘撞在青石板上的"当啷"声还在耳边嗡嗡响。
"拿下!"陆九霄低喝,身后四个捕快如狼似虎扑上来。
林小跳刚要缩脖子躲,忽觉脚边掠过一阵阴风——那穿灰布衫的老妇不知何时又立在井边,碗里白气腾起,像谁把热汤泼进了冰窖。
"小跳姑娘,"孟婆的破风箱嗓子这次带了点笑意,"你家老祖宗嘴欠,可你这小娃娃查案倒有模有样。"她枯瘦的手在碗口虚虚一拂,黑陶碗里的白气"刷"地散开,裹住了陆九霄的刀。
陆九霄的刀"当"地坠地。
四个捕快举着铁链的手僵在半空,眼珠子转得飞快,活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的木偶。
林小跳瞪圆眼睛:"孟...孟婆婆,您这是?"
"给你们腾点查案的空当儿。"孟婆弯腰捡起井里浮着的血纸,指甲盖儿大的血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紫,"那血书说子时三刻索命,可真要索的,是霍家那点见不得人的旧账。"
银簪里传来霍无赖的抽气声:"我就说这破井不对劲!
小跳你快翻那供桌底下,第三块砖缝里塞着本破书,我上辈子看见老祖宗藏过!"
林小跳立刻扑向靠墙的檀木供桌。
供桌上落满香灰,中间摆着个缺了口的青瓷香炉,炉里插着三根半残的香,火星子还苟延残喘地亮着。
她蹲下身,指尖在砖缝里摸索,果然触到块松动的青砖——一抠,"咔嗒"掉出本裹着油布的旧书,封皮上"万灵诀"三个血字已经褪成了褐色。
"我去!"林小跳手一抖,书"啪"地砸在地上,"霍无赖你祖宗当年怕不是被成功学洗脑了?
这书名儿听着就像要搞大事!"
银簪发烫,霍无赖的声音急得直颤:"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画着个阵图!"
林小跳捡起来翻开,泛黄的纸页间飘出股陈年老血的腥气。
最后一页果然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阵图,周围密密麻麻写满小字:"以活人性命为引,取百妖精魄入体,七日后可掌万灵......"
"七日后?"林小跳倒抽冷气,"之前那几个死者都是第七天暴毙的!
还有城西米铺的老张头,死的时候床头摆着半块杏树皮——"她突然想起前几日在义庄看见的尸斑,"那些死者身上的青斑,是被妖魄反噬的痕迹!"
孟婆不知何时凑到她身后,灰布衫扫过她手背,凉得像块冰:"当年霍家那小崽子为了捉妖术走火入魔,偏要练这邪门的《万灵诀》。
他在这祖宅后院挖了口阴井,专收横死鬼的怨气当引子。"她指了指井里翻涌的水面,"井里泡的不是水,是百年来攒的怨魂血。"
"怪不得每次月圆井里就冒血水!"林小跳一拍大腿,"前阵子血字案里的死者,要么是霍家佃户的后代,要么是在井边打过水——他们的生辰八字早被记在这破书里当血引了!"
银簪里传来霍无赖的哀嚎:"我那老祖宗真是坑后代啊!
他当年练到第五天被仇家砍了,这阵图没完成,怨气就缠上了血脉!
小跳你说我咋就摊这么个祖宗?"
"你好意思说?"林小跳翻着白眼把书塞进怀里,"要不是你这叛逆祖宗当年把族谱烧了半本,我早该发现霍家跟这案子有关联了!"
话音未落,祖宅里的阴气突然像被抽干了的池塘。
供桌上的残香"轰"地燃起火苗,照得墙上褪色的"福"字都鲜亮了几分;梁上结了十年的蛛网"簌簌"掉落,露出刻着镇妖纹的椽子;连井里的水面都平静下来,杏叶飘得慢悠悠的,像片被春风托着的云。
"诅咒解了?"林小跳摸着发间银簪,这次没再发烫,反而凉丝丝的,像含了块薄荷糖。
孟婆把黑陶碗往怀里一收,白气"咻"地钻回碗里:"怨气散了,可因果没断。"她抬眼望了望东边的天空,启明星正稀稀拉拉亮着,"月缺月圆,债总得有人还。"
"啪!"
陆九霄的刀鞘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惊得林小跳一哆嗦。
转头看时,陆捕头正揉着发僵的胳膊,身后四个捕快像被抽了线的木偶,一个劲儿甩着酸麻的手腕。
他盯着林小跳怀里的《万灵诀》,眉峰拧成个疙瘩:"你说的这些...有证据?"
"证据?"林小跳把书往他怀里一塞,"这破书里的血字是你陆捕头写的?
井里的怨魂能爬出来跟你对质?"她叉着腰笑,"再说了,要不是我和我家祖宗,你现在还在查无头案呢——上回在义庄,要不是我发现死者后颈的青斑像阵图纹路,你能想到往祖宅查?"
陆九霄翻着书的手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到底没说出反驳的话。
他瞥了眼站在井边的孟婆,老妇已经背过身去,灰布衫下摆的水渍在月光下泛着暗黄,像极了被泡烂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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