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出发了。"豆豆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
会展中心今天比昨日更加热闹。媒体区的长枪短炮已经架设完毕,记者们围着几位明星评委做赛前采访。杨龙看到贝尔纳正对镜头展示他的评分表,老人用钢笔圈出了"传统纯粹度"这一项,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
中国队的操作台前摆着组委会补送的食材,松露确实少了一小块,但多了瓶贴着手写标签的香料油。"克莱尔想办法从评委休息室顺来的,"砂时计得意地晃了晃瓶子,"杜卡斯的私人收藏。"
冷展台环节的准备工作紧张而有序。豆豆负责的主体雕刻是个直径两尺的冬瓜盅,她手中的U型刀在瓜皮上流畅游走,刻出的山水纹路深浅有致。豆苗和陆子浮在制作分子料理版的"熊猫汤圆",用黑芝麻糊和白巧克力做成仿生效果。猫头鹰则沉默地组装着可食用支架——他用藕粉和琼脂打印出的微型亭台楼阁,能承受五公斤重量。
"温度太高了。"周卓突然出声提醒。他正监督着砂时计熬制琉璃酱,老人的烟斗指向糖度计,"超过121度就会结晶。"
杨龙负责的是最关键的"百花争艳"拼盘。二十四种不同的食材要雕刻成花卉形状,每朵花的开放程度都有讲究——荷花要半开,菊花要怒放,梅花则需含苞待放。他的刀刃在胡萝卜、白萝卜和心里美之间切换,手腕的弧度始终保持不变。这套刀法是周卓在他二十岁生日那天传授的,当时老爷子说:"手上稳不稳,看的是心里静不静。"
会场另一侧,日本队的冷展台已经初具规模。佐藤正在调试一个精致的枯山水沙盘,白沙代表海浪,黑色的可食用碳粉勾勒出山峦轮廓。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艘用鲔鱼赤身雕成的渔船,鱼肉天然的纹理恰似木纹,船帆则是半透明的米纸,上面用食用金粉写着俳句。
"他们用的是'守破离'。"豆豆小声解释,"守传统,破常规,离束缚。"她指了指沙盘边缘的微型人物雕像,"看那个钓鱼的老者,是用单块豆腐雕出来的。"
中午的短暂休息时,克莱尔带来了最新情报:"意大利队在做威尼斯狂欢节主题,用了三公斤可食用金箔;挪威队的海鲜塔有1.5米高;美国队..."她压低声音,"他们的分子料理球会爆炸出烟花效果,据说申请了特殊许可。"
杨龙嚼着三明治,目光扫过对手们的作品。法国队的埃菲尔铁塔完全由奶酪垒成,新加坡的辣椒螃蟹造型用了两百只虾壳拼接。这些作品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装置艺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百花拼盘,突然觉得过于传统。
"还有四十分钟。"陆子浮提醒道,他正在用镊子调整最后几片可食用花瓣的角度。
周卓不知何时走到了日本队的展台附近,老爷子假装路过,实则在观察他们的酱料调配。佐藤敏锐地察觉到了,不仅没有遮掩,反而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大师隔着语言障碍用厨艺交流,周卓指了指他们的山葵研磨器,佐藤立刻双手奉上。这种同行间的尊重,让杨龙想起武侠小说里的高手过招。
最后的冲刺阶段,豆苗突发奇想,把原本作为底座的冰雕换成了透明的水晶糕。"这样能从下面打光,"她兴奋地解释,"花瓣的纹理会投影在桌面上!"猫头鹰立刻调整了灯光方案,砂时计则贡献出准备用来补妆的金粉,轻轻洒在几朵"牡丹"的花蕊处。
当时钟指向两点,主持人的声音响彻全场:"冷展台环节——结束!请各位退后,评审即将开始!"
杨龙摘下厨师帽,后脑的头发已经湿透。他们的作品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冬瓜盅里是栩栩如生的蜀山水景;百花拼盘下光影流转;分子汤圆组成的熊猫竹林旁,微型亭台里甚至坐着个正在煮茶的"老翁"——那是周卓用面团捏的自画像。
评委们手持评分板缓步走来。贝尔纳在冬瓜盅前停留了整整三分钟,用放大镜检查雕刻的细节;杜卡斯尝了颗"汤圆",惊讶地挑了挑眉;山本雄二则对水晶糕的透光性表现出浓厚兴趣,甚至蹲下来观察地面的光影效果。
"技术分应该稳了。"陆子浮小声分析,"但创意分可能输给美国队的爆炸球。"
评委席的聚光灯下,山本雄二的白发像一团蓬松的雪,在灯光中几乎透明。老人伸出布满老人斑的手,指尖悬在冬瓜盅上方一厘米处,沿着雕刻的纹路缓缓移动,却没有真正触碰。这个动作带着近乎虔诚的谨慎,仿佛面前不是食物,而是某种易碎的艺术品。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老人突然用带着浓重日语口音的中文念道,手指停在冬瓜上微缩的剑门关浮雕处。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引来一阵惊讶的私语。"三十年前,我在成都见过类似的雕刻,但没这么..."他顿了顿,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汇,"...没这么有呼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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