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弗循将密报凑近烛火,跳动的火光映亮她眉心的金箔花钿,也照见案头两封截然不同的急报——梁九思的军情用朱砂写着“绥州兵乱已定,伪币皆入府库”,李中的密信沾着人牙子特有的铜板味,而穆翊的私函里夹着片孔雀翎。
“粮草投毒用的是狼毒和断肠草?”她突然用金簪挑开灯罩,跃动的火苗将密信上的字句烧成灰烬,“在沅川操纵这一切的人,要的是崔相的老命啊!”
梁九思捧着沾满灰尘的密报快步走上前来:“主上,大都督来信,说王妃已至北奚王陵祭祖,王庭尚无动作。”
“王妃,可还安好?”
“周先生信中不曾提。”
乙弗循无奈摇头,“罢了,周令齐就事论事,你倒也直率,我亲自修书便是。”
说着,乙弗循走近早已观摩了数日的《西域舆图》,手中朱笔在沙盘划出猩红痕迹:“蜀中已乱,穆翊不日将离川西进,他在信中说,想为本王打通西域,你怎么看?”
梁九思从《西域舆图》后抬头,黝黑的脸上缀满了思绪:“卑职是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但如果大将军有意通西域,末将愿前往相助。”
乙弗循闻言莞尔:“把你困在景州管着军府琐事,也是难为你了,罢了,三日后领一万景州军出阳关,至于绥州新军,原是你统辖,安顿好便是。”她起身时绛纱披帛扫落棋枰,白玉棋子滚进地缝,“北奚尚未安定,大军西行可绕行居延海,适时联络穆翊,大军合龙,便宜行事。”
“主上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报——!”传令兵突然撞开殿门,带进满室硝石味,“禀主上,斥候军在绥州截获的商队”,他扔下个滴血的布袋,数十枚带毒的南燕官印滚落案几,“盖着廷尉府的朱砂印。”
乙弗循的护甲叩在沙盘边缘,“崔相月前奏请清查伪币案,郭桓却将涉案的剑南道商贾尽数杖杀”,她将代表北奚的狼头旗插进沙盘,“如今,廷尉府又放这些带毒的商贾入绥州,郭桓究竟意欲何为?"
窗棂突然震颤,海东青的金爪撕开夜幕。乙弗循自然认得,那是她留予王妃的北境神鸟。她伸手解下鹰腿上的竹筒时,鸟羽上还沾着些许冰凉的泥土,展开的羊皮上,哥舒衔月用清正的字迹写着:均安,勿念。
青年女将的目光投射在沙盘上的图剌城,那里有她的牵挂,哪里是一句“安”便可抑制的;粗粝如梁九思,也注意到了,自家主上的脸上浮浮沉沉的笑,像是烹煮后的酒水,任你如何按住盉盖,也止不住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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