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漫过腰际时,林秋看清了那些漂浮物——根本不是水草,而是成千上万纠缠成团的胎发。每缕发丝都串着颗乳牙,随水波碰撞发出类似算盘珠的脆响。青铜铃铛在脚下泛着磷光,照出井壁咒文中游动的血红蝌蚪文,正是换命簿缺失的禁术残页。
黑发团突然收缩成婴儿头颅的形状,空洞的眼窝淌出浑浊的井水。林秋想抓住井绳攀爬,发现麻绳早已腐烂成发丝质地,腕间的银镯突然收紧,在皮肉烙出"周婉茹"三个反写的篆字。井口传来石板挪动的闷响,月光被彻底隔绝的刹那,所有胎发发出凄厉的啼哭。
浸透阴气的井水开始沸腾,气泡中浮现三十年前的画面:接阴婆跪在井边,将双胞胎的脐带系成锁魂结。活婴被倒吊着浸入水中,死胎则戴上银镯摆上供桌。林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胎发正顺着耳道往颅骨里钻,带着冰碴的刺痛感。
银镯在黑暗中亮起幽光,井壁咒文如活物般开始重组。林秋憋气潜入水下,发现井底沉着具铁棺,棺盖上七盏尸油灯竟与祠堂祭坛的布置完全相同。更诡异的是,每盏灯芯都是半截红木梳,梳齿间卡着带血的头皮。
铁棺缝隙渗出的黑泥突然裹住林秋脚踝,拖拽的力道大得惊人。她抓住棺盖边缘的镇魂钉,掌心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当指甲抠进棺盖符咒的沟壑时,井水突然倒灌进鼻腔,激得她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残片——母亲临盆那夜,接阴婆用槐木人偶替换了死胎。
"咔哒!"
铁棺弹开半寸缝隙,涌出的却不是尸水,而是粘稠的母乳。林秋被奶香熏得昏沉,恍惚看见棺内铺着大红襁褓,两个女婴正被血色脐带缠绕成太极图案。左侧婴儿后颈的槐花胎记突然睁开,瞳孔里映出自己现在的模样。
胎发团在此刻发动总攻,发丝裹着乳牙嵌入林秋的皮肤。剧痛反而令她清醒,她扯下银镯砸向尸油灯,灯油遇银即燃,青紫色火焰瞬间吞噬铁棺。火光照亮井底全貌,四具童尸被铁链悬在四方,天灵盖都插着把红木梳。
火焰触及棺内女婴的瞬间,林秋的腕骨传来骨裂般的剧痛。银镯自动飞回铁棺,与死婴腕上的另一只拼成完整八卦。井水突然退潮般下降,露出井底暗藏的八卦镜阵,每面铜镜都映出她与女婴重叠的魂魄。
"时辰到了。"接阴婆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林秋背后的井壁裂开道暗门。腐臭的阴风卷着纸钱涌出,密室内陈列着七口陶瓮,正是祠堂童尸的原始容器。最中央的陶瓮裂着条缝,露出半张泡胀的孩童面孔——与林秋儿时照片分毫不差。
胎发团在密室地面汇聚成河,托着个雕花木盒浮到林秋面前。盒内红绸上并排放着两把长命锁,锁芯嵌着的不是玉石,而是双胞胎的指骨。当林秋触碰锁身时,整间密室的陶瓮同时炸裂,尸水中的槐树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砍......"微弱的呼救从树根处传来。林秋扒开蠕动的根须,发现树心封着个穿红肚兜的女童,她手中紧握的正是祠堂丢失的换命簿残页。树根突然绞紧女童脖颈,林秋抄起陶片猛砍,飞溅的汁液竟带着血腥味。
残页上的血字在幽光中显现:「双生不同棺,咒成三更寒」。密室突然剧烈摇晃,林秋抱起女童冲向暗门,身后的槐树根须追来时,女童突然咬破指尖,在门框画出血符。根须撞上符咒的刹那,整座古井发出濒死的哀鸣。
回到井底的林秋发现水位复涨,这次却不再冰冷刺骨。青铜铃铛从淤泥中升起,铃身裂纹渗出金漆,露出内壁阴刻的《往生渡》全篇。女童的魂魄化作青烟没入铃铛,井水顿时澄澈如镜,映出林秋背后缓缓升起的双生棺。
棺盖同时弹开的瞬间,林秋看见三十年前的真相:自己才是被活葬的周婉茹,而顶着林秋名字长大的,是被换命的死胎。接阴婆的身影出现在双棺之间,手中的红木梳正滴落着尸油,梳背浮现出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井口突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七八条麻绳垂了下来。林秋抓住麻绳的刹那,发现每根绳子都缠着铁棺里的镇魂钉。当她被拽出井口的瞬间,双生棺突然立起,两个棺盖上的咒文拼成完整的换命禁术,月光下每个字都在淌血。
祠堂废墟上站着二十七个纸扎人,每个都顶着林秋的面容。它们手中的哭丧棒突然调转方向,齐刷刷指向林秋心口。银镯在此时迸发青光,所有纸人瞬间自燃,灰烬中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用血绘制的护身符。
东方既白时,林秋瘫坐在井沿。青铜铃铛滚落脚边,铃舌上粘着片带血的槐树叶。她摸向贴身口袋,换命簿残页上的血字已变成「阴阳逆,双魂寂」,而井底传来的锁链声提示着,真正的双生劫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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