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声,诸葛建浑身一僵。他扑到窗边,只见山脚下火把连成一片,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正向山上游来。
"这么快就..."他握剑的手不住发抖,转身看向母亲。老人却突然挣扎着坐起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走!现在就走!"
"我不能丢下您!"诸葛建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傻孩子..."母亲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庞,"诸葛家...不能绝后啊..."
就在这时,庙门"砰"地被踹开。火把的光亮刺痛了诸葛建的双眼,他本能地拔剑出鞘,却见数十名甲士已将破庙团团围住。
"诸葛公子,别来无恙啊。"领头的校尉冷笑道,"孙太常请您回去做客呢。"
诸葛建将母亲护在身后,剑尖直指来人:"要杀要剐冲我来,放我母亲走!"
校尉嗤笑一声,突然挥手。数支羽箭破空而来,诸葛建挥剑格挡,却见母亲胸口已插着一支箭矢。
"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声划破夜空。诸葛建疯了一般冲向敌人,却被绊马索重重绊倒。他挣扎着抬头,看见校尉的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可惜了,"校尉一脚踩住他的背,"太常要活的。"随即后脑传来剧痛,黑暗吞噬了诸葛建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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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峻下令,将诸葛恪满门抄斩,夷灭三族。
诸葛氏满门老幼,从白发苍苍的老仆到尚在襁褓的婴孩,尽数倒在血泊之中。其外甥都乡侯张震被缚至市曹时,仍破口大骂:"孙峻奸贼!吴国必亡于你手!"刽子手刀光闪过,头颅滚落,围观百姓纷纷掩面。常侍朱恩临刑前长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语毕引颈就戮。
建业城的排水沟渠被染成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乌鸦在城头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
早在诸葛恪权势滔天时,建业街头的孩童就拍手唱着诡异的歌谣:
"诸葛恪,芦苇单衣篾钩落,于何相求成子合。"
老人们在茶肆里窃窃私语:"'成子合'反过来念就是'石子冈'啊......"有人摸着胡须补充:"'钩落'说的不就是贵人腰间的玉带吗?竟要用竹篾代替......"
这些议论很快被巡城的士兵喝止,但童谣却像长了翅膀,在坊间越传越广。
石子冈的野狗这几日格外肥壮。
当臧均带着家仆赶到时,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随行的年轻仆役当场呕吐不止,臧均却死死攥着手中的麻布,指节发白。
"大人......"老仆颤抖着指向一处,"那、那是不是......"
残破的苇席下,隐约可见半具白骨。曾经执掌吴国权柄的右手,如今只剩下森森指骨,仍保持着握剑的姿势。腰间的竹篾早已断裂,像条丑陋的蜈蚣爬在腐烂的锦衣上。
臧均突然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额上沾满黄土与草屑。
"收殓吧。"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没有棺椁,没有祭文。一抔黄土,半截残碑,就这样草草掩埋了曾经叱咤风云的权臣。
当最后一铲土落下时,天际突然滚过闷雷。臧均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道:"要变天了......"
远处,几只野狗仍在土堆间逡巡,绿莹莹的眼睛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一代权臣,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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