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帆拓路
陈承业在冀南绸缎商会的议事厅里刚敲定了下月往西域运绸缎的批次,就见镖队里管杂务的老何头端着茶碗进来,满脸都是新鲜劲儿:“东家,刚听从南边来的货郎说,广州港现在热闹得很,好些大船往来南洋,船上装的都是胡椒、苏木这些稀罕物,还有香料、象牙,听着就跟西域的货不是一个路子!”
这话像颗石子儿投进陈承业心里,他放下手里的账册,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自打接了家业,西域商路稳了,京城分行也成了气候,可他总觉得还缺点什么——陆路镖队走得再快,也受限于山川沙漠,要是能把路往海上伸,“陈记”的绸缎岂不是能卖到更远的地方?
“王叔,”陈承业转头看向坐在旁边拨算盘的王福,“咱们去趟广州港看看?”
王福手底下的算盘珠子顿了顿,抬眼皱着眉:“广州?那地方离冀南好几千里地,路上得走小一个月,再说海路那东西,风大浪大的,靠谱吗?咱们这辈子跟马队打交道,跟海船打交道,没谱的事儿可不能干。”
陈承业早料到王福会顾虑。当初开京城分行时,王福也是这般反对,后来见了庙会摊位的成效才松了口。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里晾晒的绸缎——那些波斯织锦在阳光下泛着光,可要是能配上南洋的染料,说不定能织出更特别的花色。
“王叔,咱们守着陆路商路,日子是安稳,可别家布商也在盯着西域的路子,迟早得有竞争。南洋是新地方,要是能把绸缎运过去,再把那边的染料、香料运回来,‘陈记’就多了条活路子。”他回头看着王福,语气笃定,“咱们就去考察一趟,成不成,看了再说,不打没把握的仗。”
王福盯着陈承业看了半晌,想起这两年他办的事——西域沙暴里护着人走,京城庙会打开局面,连西域部落的僵局都能解开,这年轻人心里的谱,比自己想的要大。他叹了口气,把算盘推到一边:“行吧,我跟你去。不过得带够人手,路上不太平,镖队里挑两个身手好的跟着,再备些干粮药材,别到了南边水土不服。”
三日后,陈承业带着王福、镖师李二郎和另一个懂点医术的伙计阿青,装了些轻便的绸缎样品,坐着骡车往南去。陆路走得慢,头几日还在冀南的平原上,满眼都是麦田和村落,越往南走,树木越密,空气也渐渐湿热起来,身上的布衫总黏着汗。
走了二十多日,终于远远望见了广州的城楼。待进了城,更是另一番景象——街上的人穿着短衫,说话带着软乎乎的口音,街边的摊子上摆着新鲜的荔枝、龙眼,还有从没见过的海鱼,腥味混着果香飘过来,跟冀北的干燥劲儿截然不同。
“先找家客栈落脚,明日去码头。”陈承业定了主意,找了家临着街的客栈,刚把行李放下,王福就拉着个路过的店小二问:“小哥,你们这广州港,哪艘船是往南洋去的?我们想找船主聊聊。”
店小二眼睛一亮:“往南洋去的船啊,周海掌柜的‘海通号’最靠谱!那船大,走了七八年南洋了,从没出过事,船上的货又多又好,码头的人都认他。你们要找他,明日一早去东码头,他多半在船上清点货物呢。”
第二天天刚亮,陈承业就带着王福往东码头去。还没到地方,就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夹杂着船夫的吆喝、装卸货物的号子,远远望去,码头上停着十几艘大船,桅杆像树林似的立着,有的船上正往下卸 sacks(麻袋),里面装的东西散出淡淡的辛辣味——老何头说的胡椒,大抵就是这个味儿。
“那艘就是‘海通号’。”店小二说的没错,东码头最边上停着一艘比别的船都宽的海船,船身上刷着桐油,亮堂堂的,甲板上几个伙计正搬着木箱,一个穿着青色短褂、腰上系着粗布带的汉子站在船边,手里拿着账本,时不时指着货物跟伙计交代两句,声音洪亮。
陈承业走上前,拱手道:“这位可是周海掌柜?在下陈承业,是冀南‘陈记’绸缎庄的,想跟您聊聊生意。”
周海转过头,打量着陈承业——这年轻人穿着一身素色绸缎,气度沉稳,不像是来起哄的。他放下账本,也拱手回礼:“在下正是周海,陈掌柜找我,是想做海路的生意?”
“正是。”陈承业把带来的绸缎样品递过去,“‘陈记’在中原和西域有商路,绸缎能运到玉门关外,我听说周掌柜常去南洋,想着能不能合作——我们的镖队把绸缎从冀南护送到广州港,您用‘海通号’把绸缎运到南洋去卖;等您从南洋回来,再帮我们带些胡椒、苏木这些货物,运费咱们按货物价值分成,您看可行?”
周海捏着那块波斯织锦,指尖能摸到细密的纹路,眼睛亮了亮:“南洋那边的土人就喜欢这种鲜亮的料子,上次我带了几匹中原的粗布,都被抢着买,要是带这种织锦,肯定好卖。不过海路风险大,风季的时候船走不了,还得防着海盗,陈掌柜就不怕货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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