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美穗的后背微微一僵。她想起在码头时,姜山用炸药包威胁她,却在最后选择自己留下;想起他给儿子缝龟甲时的温柔;想起他被押上车时,那个没有回头的背影——这样一个人,真的是他们口中“能定天下的龙气宿主”吗?
可此刻,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旭日勋章的光芒在眼前闪烁,回东京的准许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她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沉甸甸的。
“属下……遵命。”
神木大雷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周围的将领们朗声道:“诸君!龙气宿主已到东京,帝国的辉煌就在眼前!只要我们能从他身上引出龙气,东亚共荣指日可待!”
将领们齐声欢呼,声音震得屋顶都在响。
佐藤美穗站在原地,看着神木大雷狂热的侧脸,突然想起姜山在码头说的话:“你们抢别人的家,杀别人的人,这就叫报应。”
她不知道所谓的“龙气”究竟能不能带来辉煌,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将日夜守着一个被囚禁的中国人,守着军部所谓的“希望”,也守着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眼里的光勋章勋章更亮。
囚车缓缓驶向郊外的秘密研究所,佐藤美穗坐在押送的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东京街景,心里第一次对“胜利”这两个字,产生了一丝怀疑。
但命令已下,她能做的,只有走下去。只是她没意识到,神木大雷让她守在姜山身边,除了信任她的能力,还有另一层深意——或许,只有她这个见过姜山软肋的人,才能真正“驯服”那所谓的“龙气”。
一场在东京的、没有硝烟的对峙,才刚刚拉开序幕。
姜山住的地方,与其说是囚室,不如说是间雅致的和式庭院。榻榻米铺得平整,窗外是修剪整齐的枯山水,每日送来的餐食精致得像艺术品——生鱼片切得薄如蝉翼,味增汤上漂着嫩黄的蛋丝,甚至还有温热的清酒,装在描金的酒盏里。
佐藤美穗几乎每天都来,有时穿着军装,有时换了素雅的和服,手里总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关东煮。“尝尝?”她把碗推到他面前,语气里没了往日的戾气,倒有几分不自然的温和。
姜山却没动,只是靠在廊柱上,看着庭院里的石灯笼。这些日子,他瘦了些,但后背的枪伤已经结痂,是佐藤美穗让人每天来换药,手法比码头的老大夫还轻柔。
“我再说一遍,”他抬眼看向佐藤美穗,声音平静却执拗,“放我回去。我要回家照顾妻子和儿子,八能还等着我给他讲炸军舰的故事,小儿子的龙蜕还没戴热乎。”
佐藤美穗的手顿了顿,随即把碗往他面前又推了推:“你的家人很安全。神木大人说了,只要你配合,将来……”
“没什么将来。”姜山打断她,“我不是你们的实验品,也不是什么‘龙气宿主’。我就是个码头工人,我儿子胸口的龟甲,小儿子脖子上的龙蜕,是我给他们的念想,不是你们研究的材料。”
正说着,两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纸笔,身后跟着个捧着罗盘的阴阳师。他们是来“问诊”的,每天都来,问的问题千奇百怪。
“姜先生,”研究员推了推眼镜,“请问您小时候是否见过奇怪的光?比如打雷时,天空会出现龙形的影子?”
姜山皱眉:“我小时候在江边放牛打雷雷就躲进山洞,只见过乌云,没见过龙。”
研究员却眼睛一亮,赶紧在本子上记:“乌云……龙藏于云,符合古籍记载!”
另一个阴阳师接着问:“那您触摸流水时,是否会感觉指尖发麻?像是有电流通过?”
“流水?”姜山想起在码头扛活,夏天总爱把手泡在江里降温,“就觉得凉,没别的。倒是冬天摸铁,麻得厉害,你们也研究这个?”
阴阳师愣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妙啊!‘阴极生阳’,铁属阴,冬为阴,阴盛而麻,这不正是‘气’的流动吗?之前一直解不开的‘寒麻之谜’,原来如此!”
姜山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些人每天围着他,问些不着边际的话——他爹去世那天的风向,他第一次扛货时的重量,甚至他给八能缝龟甲时用的线是什么颜色。他不耐烦地应付着,有时懒得回答,就闭着眼装睡。
可他不知道,他随口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东京的阴阳学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说“涨潮潮前三天,芦苇会往岸上倒”,被阴阳师们奉为“地脉流动的具象”,解开了困扰他们多年的潮汐汐与地气”之谜;他讲“给小儿子戴龙蜕时,总觉得那鳞片摸着像江边的鹅卵石”,让研究员们突然顿悟“龙气藏于平凡”,推翻了之前“龙气必显于异象”的论断。
每次他答完问题,那些人都会相视一笑,眼里的狂热藏都藏不住。那笑容里有找到答案的欣喜,有对“龙气宿主”的敬畏,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这个码头工人的朴素经验,竟成了他们打开古老学问的钥匙,把阴阳领域的研究往前推了整整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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