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经念诗一事蔫巴了的阿林早已悄悄退下,但进忠留意到他寻他的兄长神色不虞地论了几句后,又走向了和嫔,和嫔还热络地抚了抚他的脑袋。
进忠本就知晓和嫔姓索绰罗氏,如此他便确知了这兄弟二人皆是和嫔的亲属。
和嫔的儿子承清并未被奶嬷嬷们抱来参宴,但他清楚地记得这位阿哥尚在孩提之年,最先也被自己纳在考虑的范围内。
他不得不犹豫起是否要留一道后路,照常与四阿哥交好之外,他总得有几分转圜的余地。
承敏的纸鸢线突然断了,他原本并未留心,还是被承敏一声短促的轻叫引回了思绪。
“皇阿玛,儿臣的金鱼游走了。”他听得承敏一言,借着抬首张望承敏的因由去凝视公主。
公主已与二阿哥别过,她背向自己,如在近处的好些人一般,仰面望向飘飞入云带的金鱼。
“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承敏笑吟吟地指着纸鸢道。
“哦?承敏今儿也爱念诗?”皇上对她也施以笑面。
“也不是,儿臣只是有感而发,让皇阿玛见笑了。”
“若是个鹞子燕子,乘东风而起倒也罢了。偏偏是条不自量力的金鱼,要是落下来能跌入池子里才叫好。”
皇上的言语愈是古怪,进忠愈是担心公主。他无由地感觉此事与公主有些微妙的关联。
公主转过了侧脸,他就趁皇上与承敏掰扯顾不着自己的间隙去望她。
她夭桃秾李的姣容映在朱曦之下,明眸似光亮剔透的琥珀,唇畔噙着轻浅的笑。从她注目的视线来看,她似乎是在瞧四阿哥的纸鸢。
公主不像是在为承敏的事胆战心惊,他怎么盯都寻不出破绽来。
公主移步向她额娘走去了,进忠隐隐听得承敏在对皇上论及纸鸢断线泯入天际永无归期的离思别绪,而皇上也有些感慨。
他无心去听,只一个劲儿地猜疑公主究竟知不知道承敏即将远嫁。
他能笃定公主手中牵着的纸鸢是承敏的,也相当怀疑承敏是听得了风言风语所以才想以纸鸢试探皇上,但公主有没有参与谋划他始终摸不清。
也不知究竟是过于信任公主有大事定会求助自己,还是不信公主现如今就有这般心智,他望着与额娘逗趣的公主,最终还是被她佯装的若无其事骗过去了。
澜翠又突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以内,嬿婉立时醒神,轻拽额娘衣角,向澜翠的方向一努嘴。
“那名宫女?”慈文问她。
“是,我去会会她。”嬿婉说着便要移步。
“奴婢去吧,公主可别惊了她。”春婵连忙出言。
正在此时,澜翠的疯癫主子唤了她,她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嬿婉见状只得让春婵暂缓。
进忠也被澜翠引走了目光,但他意欲确认的只不过是澜翠有没有按他吩咐装咳嗽。
澜翠没再掉链子,时不时咳喘一声。当进忠瞅她时,嬿婉也盯她盯得极紧。
“春婵,澜翠的主子是上回咱们碰见的疯妇。”嬿婉见其状若常人的模样,反倒顿感头皮发麻。
“是了,可她先前从未与奴婢说过。”春婵仔细瞧了,也惊愕不已。
“你们等她落了单,也确认了她主子没看着,再去与她搭话,不然宁可暂不行动。疯妇说不准疑心格外重,贸然前去不是救她,反倒是害她。”慈文替她们思量着轻言道,示意春婵将身子侧过去,避免被澜翠主仆二人察觉她在窥视。
可好不容易才有了澜翠在场的时机,嬿婉岂肯错过。她总有意无意地瞥视,无奈澜翠的主子像是铁了心要她贴身伺候,二人几乎形影不离。
那疯妇对澜翠和颜悦色,完全出乎了嬿婉的意料。
“奴婢看着,澜翠的主子似乎也没有上回那么跋扈。”听得春婵所言,嬿婉内心也有同感,但她不动声色回道:“再看看。”
最差大不了就是她们主仆相处甚是融洽,而自己主观臆断还试图离间闹了笑话。嬿婉深吸一口气,左思右想都觉着自己愚不可及。
亏进忠夸得出口,虽然明知以自己的方位见不着进忠的面孔,但她还是忿忿地向他瞟目。
皇阿玛竟然向自己走近了,而进忠则保持着弓背塌腰的站姿,头埋得极低。
咫尺的周遭就有不少矜贵公子正闲庭信步,人人皆身姿挺拔。而他因皇阿玛的淫威不得不委曲求全至此,甘于以自贬娱人。她想起往日自己还不喜进忠人前人后的两副面孔,如今只觉砭骨椎肤般的痛心。
皇上在公主面前停下,进忠不敢抬眼向公主注目,只得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地看向皇上。
与他所想截然不同,皇上将她们三人打量了一番,目光最终落到了春婵身上。
进忠心中警铃大作,他佯装着会看皇上眼色的机灵劲儿,微微向春婵一瞧。
春婵将几近土色的面孔垂下,随慈文向皇上行礼。
确实,她若是想爬上去,何必等到这会儿,早早就该寻路子往别处调了,进忠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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