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飞剑坠地的脆响还未消散，周一星已连滚带爬地冲出大殿。他锦袍下摆被门槛勾破了个大口子，束发玉簪歪斜地挂在耳边，可这些狼狈都比不上他此刻的神情——双目圆睁如铜铃，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活像被人扼住了脖颈的公鸭。
"白...白...天尊！"
三个字终于冲破喉咙时，周一星"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膝盖撞地的闷响让周围修士都跟着一哆嗦。他膝行几步扑到张小纯脚边，双手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那哭声比丧考妣还凄厉：
"天尊！您可算来了！一星日夜思念，头发都愁白了！"
"想当初在通天世界，若不是天尊您提携，哪有我周一星的今日啊！"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满街死寂。青儿手里的帕子飘然落地，那半神强者举着飞剑的手僵在半空，连卖糖葫芦的老汉都忘了摇手中的拨浪鼓。
周大师...居然喊这人"天尊"？
还说什么通天世界的提携？！
人群里忽然有人倒吸冷气，指着张小纯的背影颤声道："那...那不是通天王吗？！"
"通天王张小纯？那位以一己之力掀翻魁皇朝，炼魂术惊动冥府的...天尊？"
惊呼声像水波般荡开，众人看周一星的眼神顿时变了。先前还觉得这位周大师屈尊认主太过丢人，此刻却个个眼热——能被天尊视作故人，这是何等的造化！
周一星偷眼瞥见众人神色，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他知道张小纯最是好面子，此刻把姿态放得越低，越能显得对方胸襟广阔。可当他对上张小纯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后颈的汗毛还是唰地竖了起来。
这位爷可是连红尘女都敢招惹的主儿，自己这点小心思，怕是早就被看穿了。
果然，张小纯缓缓蹲下身，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周一星的衣襟，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入耳："周大师这锦袍料子不错，是用冰蚕丝混着云纹草织的吧？"
周一星心头咯噔一下。这料子是他托人从邪皇城黑市弄来的，价值三千上品灵石——这些年靠着糊弄修士，他早已攒下万贯家财，哪里还记得什么同甘共苦？
"天...天尊说笑了，"他慌忙磕头，额头在石板上撞得咚咚响，"这都是些俗物，哪配得上天尊您的眼？"
张小纯忽然笑了。他周身猛地掀起滔天灵压，金色光晕如潮水般漫过整条街道。屋檐下的灯笼齐齐爆碎，远处坊市的幡旗倒卷如浪，唯有他声音温润如玉，带着穿透云霄的力量：
"一星，起来说话。"
这四个字落下，周一星只觉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自己托起。他踉跄着站稳时，听见张小纯正对满街修士朗声道："诸位可知，当年在通天世界，是谁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为我护住最后一缕灵识？"
众人齐齐摇头。
"便是这位周大师。"张小纯抬手按住周一星的肩膀，目光扫过全场，"他不愿张扬，才在此地隐居。今日既然遇上了，便是缘分。"
周一星的嘴唇忽然哆嗦起来。他想起当年蛮荒战场上，自己确实偷偷藏过张小纯的一缕分魂——那不过是怕魁皇清算时留条后路，何曾有过护主的念头？
可此刻被张小纯当众点出，这话便成了铁证。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赞叹，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敬佩。连那半神强者都拱手道："周大师高义！"
"高义不敢当，"周一星喉咙发紧，忽然"噗通"又跪了下去，这次却是心甘情愿，"能为天尊效力，是一星的福分！"
他望着张小纯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清点的那些灵石。比起这些身外之物，能得天尊一句认可，才是真正的立身之本。
"天尊，"周一星咬了咬牙，从储物袋里掏出个锦盒，双手奉上，"这是一星这些年攒下的灵材，虽微薄，却也是心意。"
锦盒打开的瞬间，霞光冲天而起——里面竟是半块凤凰木心，正是炼灵四次的关键材料。那半神强者看得眼睛都直了，这等宝物，周大师竟说送就送？
张小纯却没接，只是淡淡道："云海州那边缺个炼灵主事，你若愿意..."
"愿意！"周一星抢着应道，声音都带着哭腔，"一星这就收拾东西，跟天尊回家！"
他此刻才明白，所谓的好日子，不过是无根浮萍。只有跟着眼前这位，才能真正踏实地活下去。
青儿站在人群外，看着周一星忙不迭地吩咐仆役打包行李，忽然觉得先前那些倾慕都像笑话。她望着张小纯远去的方向，忽然福至心灵，追上去福了一礼："小女子青儿，愿随天尊前往云海州，侍奉左右。"
张小纯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街道尽头，周一星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跑过来，锦袍早已换成了素色长衫。他路过那半神强者身边时，顺手将凤凰木心抛了过去："拿着，看在同乡的份上，送你了。"
晨光穿过云层洒下来，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周一星看着张小纯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这大概就是回家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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