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馆子,老邮局的后身,青灰砖墙上爬着些蔫黄的藤。
推门进去,门楣铜铃仍响着三十年前的调子,惊起浮尘在斜斜的光柱里打旋。
木桌椅确乎是旧物,漆面皲裂处能瞧见年轮,裂缝里嵌着经年的油盐。
靠窗那圆桌腿脚不齐,垫着半本泛黄的书,封面的字被油渍洇得模糊。
老板总在柜台后写写算算,粗粝的指节在视线里游走,据说在食堂做过炊事。
再看那旧桌椅。
许是前头小学拆礼堂那日,捡回的半屋子光阴。
来得有些早,油锅里升腾的雾气中,麻油香裹着旧木头的气息,恍惚听见几十年前的书声、碗碟声、缝纫机声,都在老吊扇的嗡鸣里缓缓沉底。
点了餐,找窗边坐下,示意他去对面。
他却搬了椅子坐在旁边,拱啊拱的,并排挨着肩膀。
老板上锅的时候啧啧称奇,“别人都对着坐,你俩是真黏糊”
他咧嘴笑着回“对着坐太生分”
烤肉面片,先吃烤肉,再煮面片儿。
烤肉是孜然的,小铝盆里拌好上来的。
肉吃差不多了,加骨汤煮,然后下面片儿。
吃饭时话也多,和他说了两次专心吃饭,就真的不再啰嗦。
只是目光灼灼的,也不懂闪躲。
便问他“你是不是特别喜欢盯着女孩看?”
“之前没遇到,以后就只看你”
白他一眼表示不信,口花花这种事,没有突然学会,从来是习以为常的。
吃饱了饭,才到傍晚,人也陆续上来了。
他抢着买单,看了看我冷下的脸,终于老老实实坐好,讪笑着说明天他请。
说好的事,就该按说好的做。
走上主路,逆着人流,形形色色的脸孔。
他与我说起新学的歌,我摇头表示不知道,就小声哼唱起来。
第一次听他唱歌。
原来这人唱歌时,尾音会不自觉打着卷儿。
一路数着石阶,看着自己的影子与他的叠在一处,在暮色里越拉越长。
直到最后半个音节消散在街角面包店的香气里,才发觉唇角早已扬起。
“咋样?”
他忽然凑过来,睫毛扫下的阴影里跳动着得逞的碎光。
仰头望进那双公狐狸似的眼睛,那得意的样子,倒真像只偷到月亮的猫。
才明白这又是想错了。
这个人尾巴会翘起来。
去超市买了水果与牛奶,散着步。
带他去看了图书馆,看了租的小隔间,看了实验室,看了几种植物细胞玻片。
路过操场,路过三个食堂,路过种玉米的小园,走走停停。
天色从蓝色变成粉色,他走在身边,望着夕阳。
前面的整个人生,没有认识过这样的人。
喧闹又安静,幼稚又成熟,无拘无束又心事重重。
笑的时候肆无忌惮,望向夕阳时又好像换了个人。
他若有所思的开口“你。。”
被捏住手腕,对上目光,心跳加速。
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在他琥珀色的瞳仁里晃荡——那里面既有被晚风揉皱的湖,也有正在融化的冰川。
然后听到了后半句“一分钟心跳80次”
“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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