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阳光自树叶的罅隙间倾洒而下,落在水潭之畔,那婴儿苍白的小脸竟浮现出几缕生气。他那久未进食的身躯,早已瘦骨嶙峋,连啼哭的力气都几乎耗尽,小小的胸膛随着艰难的呼吸,微弱地起伏着。
婴儿耳侧,那宛如鱼类的鳃,正痛苦地蠕动着,奋力从稀薄的空气中汲取着那可怜的氧气。
除了这对奇异的鳃,他身体其余部分与寻常人类婴儿别无二致——粉嫩的小手,圆润的小脚,就连头顶那柔软的发丝,也和和人类孩童一般无二。
然而,这个小生命的顽强远超一般婴儿。
自出生以来,已然四五天未曾进食,换作普通婴儿,怕是早已难以承受。
他曾声嘶力竭地哭喊,试图引起他人注意,可如今,连哭泣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无力地咂着干裂的小嘴,发出微弱的吮吸声。
九艉眉头紧皱,那张无眉的俊美脸庞上,烦躁之色尽显。
他精心挑选了一只最为新鲜的牡蛎,以尖利的指甲沿着贝壳边缘精准一划,贝壳便乖乖张开。
他那锋利手指指尖轻轻拨开粗糙的外壳,从中挑出一块最为洁白柔嫩的贝肉,那肉质莹润如玉,还带着海水的潮润。
人鱼俯下身,将那块精挑细选的牡蛎肉送至婴儿干涩的嘴边。婴儿嗅到食物的气息,本能地张开小嘴,贪婪地含住了那块嫩肉。
就在九艉刚要松一口气时,婴儿的小脸陡然皱成一团,嘴巴猛地一吐,那块精心准备的牡蛎肉混着些许唾液滑落下来,沾在他的下巴上,最终掉落在潮湿的石地上。婴儿因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脸色愈发苍白,眼角甚至挤出了了几滴无力的泪水。
九艉咬紧那排锋利的牙齿,喉咙深处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那张俊美无眉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海水滴落的红发下,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他本只想获取那颗心脏的力量,谁承想竟被迫履行这麻烦至极的承诺?
照顾一个无法进食的混血婴儿,这比在海底火山中重烫一次尾巴还要令他痛苦。
“该死的,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九艉低声咒骂着,喉咙发出清脆的低吟,手指恨恨的抓了一把旁边的礁石,把坚硬的石头捏成碎片。
九艉蹲在潮湿的石地上,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个混血婴儿身上。
婴儿瘦弱的胸膛微弱起伏,腮部痛苦地张合,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场生死挣扎。九艉的指尖轻轻触碰婴儿凹陷的小脸颊,那冰凉干燥的触感,让他本能地缩回了手。
一种陌生的情绪悄然涌上他的心头,宛如海床上蔓延的海藻,缠绕着他的每一丝思绪。
他从未有过这般感受——对一个非己族生命的担忧,竟能如此深刻地影响他。
他伸手拾起被婴儿吐出的牡蛎肉,凝视着那块晶莹剔透却惨遭拒绝的食物。他的目光从牡蛎肉移向婴儿。
九艉的鱼尾不安地拍打着潮湿的地面。
在漫长的生命里,他从未为任何非人鱼族的生命如此焦虑过。人鱼族的生存法则简单而残酷:各自为战,互不干涉,除了必要的繁衍和防卫,除了对伴侣,他们几乎不会为彼此付出什么。
可如今,他却要为一个混血婴儿的存亡忧心,这份责任感沉重得让他不堪重负。
他凝视着婴儿那不断张合的腮,心中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能在汹涌海浪中自如穿梭,能在深海捕获最灵活的猎物,甚至能在火山口取得稀有的珍宝,可面对这个濒死的小生命,他却束手无策,宛如一条被搁浅在岸上的鱼,徒劳地挣扎着。
婴儿那对半透明的腮痛苦地张合着,好似脱水的鱼儿般急促而无力。
细小的腮瓣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每一次张合合都伴随着微弱的颤抖。
九艉盯着这对特殊器官,眉头紧锁。
这是人类与人鱼混血的明证,无法完全适应水中生活,只能正常呼吸陆地空气。
他轻轻触碰婴儿的腮部,感受到那里的皮肤干燥而脆弱。
腮瓣边缘已泛起不祥的紫色,这是严重缺乏营养的征兆。九艉将手指浸入水中,小心地沾湿婴儿的腮部,可这只是权宜之计,根本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该死,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多久。”九艉的喉咙发出鸟儿般的连串鸣叫,声音里都是焦急:“也许人类会知道他为何不愿进食。”
可这附近人迹罕至,就连那条白尾人鱼,也是在绝望寻死时顺着海流漂过千万里,才意外来到他的领地。
九艉深知必须想办法找个人类来帮忙。
这便是他此刻站在岸边,注视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人类男子的缘由。
这个男人看上去狼狈不堪,衣衫褴褛,面色苍白,还断了一只手,鲜血浸透了他的衬衣。
凭那微弱的呼吸,这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他必须想方设法让这个人尽快恢复意识,人类或许能找出喂养混血婴儿的办法。
“要是不救他,下次再找到合适的人类时,这小东西可能早就断气了。”九艉冷静地权衡着利弊,那双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睛扫视着眼前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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