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沉浸在昨夜琴音合鸣的余韵里,晨光清澈,露珠在草叶上滚动,折射着碎金般的光点。念初几乎是蹦跳着跑到他的小银杏苗旁的,昨夜那种被深刻理解、与爸爸琴音交融的巨大满足感,依旧像温热的泉水般在他小小的胸膛里汩汩流淌。他先是习惯性地看向那片初生的嫩叶——一夜安眠,它似乎又舒展了一点点,叶脉的轮廓在晨光下显得愈发清晰,带着一种沉静的生机。接着,他的目光便迫不及待地落向苗根旁那块他亲手打磨、刻字的小木牌,还有更旁边那个崭新的、刻着银杏叶的胡桃木小盒。
“妈妈!”他转身,冲着端着牛奶杯走出阳光房的沈星晚兴奋地喊道,“你昨天说,要把琴声装进盒子里!怎么装呀?”
沈星晚看着儿子亮得惊人的眼睛,莞尔一笑:“用录音笔呀。像妈妈的相机把画面装进去一样,录音笔能把声音装进去。”
“录音笔?”念初对这个词感到新奇又充满期待。他立刻放下给小苗浇水的小喷壶(动作依旧轻柔),跑回屋里,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妈妈身后,看着她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比口红稍大一些、通体银灰色的小巧物件。
“就是这个?”念初好奇地凑近看,小手指着上面细小的孔洞和按钮。
“对,这叫录音笔。”沈星晚将录音笔放在掌心,“按一下这个红色的按钮,它就开始‘听’,把周围的声音都记下来。再按一下,它就停下了,声音就存进它的小‘肚子’里了。然后,我们可以把它连接到电脑上,或者用耳机,就能听到刚才录下的声音了。”
念初似懂非懂,但“把声音装进去”这个神奇的概念让他兴奋不已。“那…那现在能试试吗?我想听听它录下的声音!”
“当然可以。”沈星晚笑着,按下了录音笔的红色按钮。小小的指示灯亮起微弱的红光。她将录音笔轻轻放在靠近念初的位置。
庭院里很安静,只有晨风拂过老银杏树叶的沙沙声,远处一两声清脆的鸟鸣,还有念初因为好奇而略微加重的呼吸声。沈星晚示意念初可以说话了。
“嗯…”念初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对着录音笔小声说:“喂?喂?我是念初!你能听见我吗?” 说完,他立刻屏住呼吸,小脸期待地看着妈妈。
沈星晚按下停止键,然后拿出配套的耳机,插好,将其中一个耳塞轻轻塞进念初的小耳朵里。“闭上眼睛,仔细听。”她柔声说。
念初立刻乖乖闭上眼,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几秒钟的空白后,耳机里清晰地传来他自己刚刚有些紧张又带着点试探的声音:“喂?喂?我是念初!你能听见我吗?”紧接着,是他自己屏住呼吸的细微气流声,然后是清晰的树叶沙沙声和远处悠长的鸟鸣!
“啊!”念初猛地睁开眼,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又飞快松开,大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巨大的惊奇和一丝被自己声音“抓住”的羞涩,“真的是我!还有树叶!还有小鸟!都装进去了!” 这比相机定格画面更让他感到神奇!声音,这无形无质的东西,竟然真的能被“抓住”,被保存!
“那…那能把昨晚的琴声也装进去吗?”念初急切地问,小脸上满是渴望,“装进我的小盒子里!” 他指着那个刻着银杏叶的胡桃木盒。
沈星晚的心被儿子这份纯粹的期待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那个精致的小盒,又看看儿子热切的眼神,一个念头瞬间成形。“好,”她点头,笑容温柔而坚定,“不过,得等到晚上,琴声和夜色更配,对不对?而且,我们要录,就录你和爸爸一起弹给小苗听的那段。”
念初用力点头,小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他立刻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胡桃木小盒,如同捧着即将盛放稀世珍宝的圣器。他轻轻推开盒盖,里面安静地躺着他那些“守护印记”。他伸出小手,极其珍惜地调整了一下枯黄叶尖和画纸的位置,在盒子里空出靠中间的一小块地方,仿佛在为新成员的到来预留最尊贵的席位。
整个白天,念初都有些心不在焉。他照例去观察小苗,看那片新叶又舒展了多少,给木牌擦擦灰;他照例拿出砂纸,打磨着另一块小木料(这次他想给小盒做个配套的小架子);但无论做什么,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静静躺在工作台上的银灰色录音笔,飘向那个敞开的胡桃木小盒。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甜蜜的焦灼。
夕阳熔金,庭院再次被染成温暖的橘红。念初早早地就抱着自己的小琴,坐到了小苗旁边的石阶上。他没有立刻弹奏,只是静静地坐着,小手珍惜地抚摸着光滑的琴身,目光温柔地流连在沐浴着夕照的小苗和新叶上,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邀请和预热。
顾言也如约捧出了他那张沉静的老银杏木古琴,在离念初不远不近的熟悉位置席地而坐。他调试了一下琴弦,低沉浑厚的试音在暮色中荡开一圈涟漪。沈星晚拿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如同一个最专注的仪式记录者,轻轻地走到一个既能清晰收录琴音、又不会打扰父子俩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念初和顾言点了点头,然后,郑重地按下了那个小小的红色按钮。指示灯亮起微弱的红光,像一只悄然睁开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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