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顾言便醒了。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窗外的风声。秋风比昨日更紧了些,吹过竹林时发出连绵的呜咽,竹叶摩擦的沙沙声里,偶尔夹杂着清脆的“咔嚓”声——那是枯枝折断的声响。
身边传来细微的动静,沈星晚也醒了。她翻过身,在昏暗中看向顾言:“该起了?”
“嗯。”顾言坐起身,“你再睡会儿。”
沈星晚摇摇头,跟着坐起:“睡不着了。”
两人穿衣下床,动作都放得很轻,怕吵醒里间还在熟睡的念初。推开房门,一股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沈星晚不禁打了个寒噤。顾言将搭在椅背上的外袍递给她:“披上。”
天色还是浓稠的墨蓝,只有东方天际泛起一线极淡的灰白。院中景物都还蒙在暗影里,轮廓模糊。顾言去井边打水,木桶碰撞井壁的声音在寂静的晨间格外清晰。沈星晚点了厨房的灯,橘黄的光晕从窗纸透出,在院中投下一小片温暖。
灶火生起,锅里的水渐渐有了响动。沈星晚将昨夜发好的面取出,揉成团,擀成饼状,贴在锅边。这是准备带到田间的干粮——烤饼耐放顶饱,最适合劳作时吃。她又煮了一锅稠粥,切了碟酱菜,这才唤顾言来用早饭。
两人在厨房里对坐着,就着灯火吃粥。粥很烫,冒着白气,喝下去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外头天色渐亮,能看清竹梢在风中摇摆的幅度了。
“风不小,”沈星晚看向窗外,“要不要等风小些再去?”
“无妨,”顾言吃完最后一口粥,“今日必须收。看这天色,过两日怕有雨。”
沈星wa点头,不再多言。她知道顾言对天气的判断向来准确。两人快速收拾了碗筷,将烤饼和酱菜用油纸包好,又灌了满满一壶金银花茶。顾言检查了镰刀和绳索,将背篓整理好。
正要出门时,念初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爹爹,姐姐,你们要去收粟米吗?”
“嗯,”沈星wa弯腰摸摸他的头,“你乖乖在家,跟墨爷爷认字。等我们回来,给你带新粟米煮粥喝。”
念初虽然不舍,却懂事地点头:“好。我会乖乖的。”
墨尘也起来了,披着件外袍站在廊下:“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先生放心。”顾言应道,背上背篓,和沈星wa一起出了门。
天色已经大亮,只是太阳还未升起,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清冷的灰白。山路两旁的草叶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风从山谷间穿过,带着刺骨的凉意。沈星wa将外袍裹紧了些,顾言走在她身侧,替她挡去部分风势。
田地在晨光中显露出来。金黄的粟穗在风中起伏,如同海浪,沉甸甸地低垂着,穗子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顾言站在田埂上看了片刻,卸下背篓,取出镰刀。
“从这里开始,”他指向田地的一角,“你割半垄就歇歇,别逞强。”
沈星wa点头,也取出镰刀。两人一左一右,在田垄前站定。顾言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左手揽住一把粟秆,右手镰刀挥出——
“嚓!”
清脆的割裂声响起,粟秆应声而断。他动作不停,一揽一割,节奏沉稳有力,金色的穗子在他身后整齐地倒下。沈星wa学着他的样子,左手揽住稍小的一把,右手挥镰。她的动作不如顾言娴熟,力度也稍欠,但胜在细致,每一刀都力求干净利落。
晨光渐渐染上暖色,太阳从山脊后探出头来,将金光洒向田野。粟穗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特有的清香。镰刀起落的嚓嚓声在田间回荡,一声接一声,如同有节奏的鼓点。
顾言割完一垄,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背。回头看去,沈星wa已割了小半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走过去,从背篓里取出水壶递给她:“歇会儿。”
沈星wa接过,喝了几口,清凉的茶汤滋润了干渴的喉咙。她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你割得真快。”
“熟能生巧。”顾言说着,目光落在她割倒的粟穗上,“你割得很整齐,穗子都完好。”
沈星wa微笑,又喝了几口水,将水壶递还给他:“你也喝点。”
两人稍作休息,继续劳作。日头渐渐升高,风也小了,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汗水浸湿了衣衫,贴在背上,有些粘腻,但谁也没停下。金黄的粟穗一片片倒下,在身后铺成厚厚的一层。
晌午时分,顾言停下镰刀,看了看天色:“吃饭吧。”
两人在田埂边的树荫下席地而坐。沈星wa解开油纸包,烤饼还带着余温,表面焦黄酥脆。她掰了一半递给顾言,又打开装酱菜的小罐。两人就着酱菜吃饼,喝着凉茶,简单的饭食在劳作后格外香甜。
“下午就能割完,”顾言望着还剩小半的田地,“明日打场脱粒。”
“嗯,”沈星wa点头,“晒上两三日,就能入仓了。”
吃完饭,两人没有立刻起身,靠在树干上歇息。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斑,秋风拂过,带来田野的香气。远处山峦起伏,层林尽染,已经有了秋日的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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