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沉沉地压下来。窗外,城市边缘稀疏的灯火,如同困倦的眼睛,在远处无力地眨动。出租屋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行走的“咔哒”声,像一把冰冷的小锤,一下,一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我蜷在客厅那张旧沙发最深的角落里,身上胡乱搭着一条薄毯。毯子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微弱的、令人烦躁的触感。眼睛干涩发痛,却毫无睡意。每一次闭上眼,黑暗中就清晰地浮现出沈薇那双亮得惊人的、燃烧着执拗火焰的眼睛,和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唇上那点被芦荟胶覆盖的破皮处,在寂静中又隐隐传来麻痒的刺痛,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黑暗中无声地吐着信子。
苏晚在卧室里,门关着。那扇薄薄的门板,此刻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晚饭后那沉重的沉默,她最后那道沉沉的、带着审视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我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信了吗?那个拙劣的“过敏”借口?还是……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判?
口袋里的手机,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沉甸甸地贴着大腿外侧。它沉默着,却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恐惧。那个“薇”字,那个粉色云朵的头像,像一个随时会从屏幕里爬出来的幽灵,盘踞在意识深处。她还会发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这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所剩无几的理智。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地爬行。挂钟的“咔哒”声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敲在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胃里空荡荡的,却翻搅着冰冷的恶心感。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僵在沙发深处,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恐惧,冰冷的、粘稠的恐惧,如同沼泽里的淤泥,一点点将我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永恒。窗外远处,一辆晚归的汽车驶过,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短暂地打破了死寂,随即又陷入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寂静里,一种异样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如同冰冷的毒蛇般,悄然缠上了我的脊椎。
有人在看我。
不是错觉。那是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被窥视感。带着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恶意,穿透了窗户玻璃,穿透了厚重的夜幕,精准地钉在我的后背上。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谁?!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齿轮,带倒了搭在身上的薄毯。毯子无声地滑落在地板上。我像一头被惊扰的野兽,惊恐地、缓慢地扭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死死地、一寸寸地移向那扇紧闭的、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
窗帘是深色的,遮光性很好。但此刻,在窗外那点微弱光线的映衬下,窗帘布料的边缘,似乎……比别处更暗沉一些?
不,不是暗沉。
是……一个轮廓!
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紧贴在窗帘之外!如同一个剪影,一个从浓稠夜色中剥离出来的、沉默的鬼影!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将我淹没!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将那声几乎冲破喉咙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连带着身下的旧沙发都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是她!一定是她!沈薇!
她怎么敢?!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到底要干什么?!
那模糊的轮廓一动不动,如同钉在窗外的标本。我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两道穿透窗帘的、冰冷粘稠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在我的后心。那视线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粹的、执拗的……观察?或者,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僵在沙发上,像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停滞了。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窗外的轮廓依旧沉默地存在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威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有几分钟。那模糊的轮廓,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向旁边移动了一点点。
它动了!
它要做什么?!
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一种濒死的绝望!我猛地从沙发上滚落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痛传来,却丝毫无法驱散那灭顶的恐慌!我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只想离那扇窗户、离那个恐怖的轮廓越远越好!后背重重撞在客厅通往卧室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阿默?!”卧室的门猛地被拉开!苏晚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被惊醒的茫然和惊疑。她看着跌坐在地板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我,又惊又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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