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城那口紫黑腥臭的瘀血喷出丈余,溅满对面的白墙,如同泼洒开一幅狰狞的抽象画。血泊中焦黑的虫豸残骸微微抽搐,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房间里死寂一片,只剩下苏明雪压抑的啜泣和苏半城微弱却渐趋平稳的呼吸声。
何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强行引动《测字玄机录》的“破”字诀和那诡异的“燃阳火”,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心神和体力。指尖残留着书写血字时的灼热感和一丝微弱的刺痛,脑海中更是不停回闪着那几只虫豸残骸上反射出的、与彪哥独眼如出一辙的灰绿光泽。
山贼…苏半城…傀虫…灰绿光点…还有那件引发祸端的前朝古物…
一张冰冷、粘稠、如同巨大蛛网般的阴谋轮廓,在他疲惫而惊悸的脑海中愈发清晰。这绝非巧合!桃源镇,或者说何家,恐怕早已被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风暴中心!
“爹…爹!”苏明雪扑在床边,颤抖的手紧紧握住苏半城枯槁冰凉的手掌,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的脉搏跳动,巨大的喜悦和后怕让她泣不成声。
苏半城浑浊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隙,眼神迷茫而虚弱,仿佛从一个无比漫长的噩梦中挣扎醒来。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先是落在女儿满是泪痕的脸上,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随即,他的视线越过苏明雪的肩膀,落在了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何济身上。
那浑浊的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认出了这个少年!何家那个旁支的“混世魔王”!是他…把自己从那个万虫噬髓的恐怖深渊里拉了出来?!
“苏老爷,感觉如何?”何济强撑着直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痞气的笑容,试图冲淡房间内令人窒息的压抑和血腥,“那口老痰吐出来,是不是舒坦多了?”他故意用市井俚语调侃着,目光却如同无形的探针,紧紧锁定苏半城的眼睛,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情绪波动。
苏半城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响,似乎想说话,却力不从心。他枯槁的手指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了抬,指向自己左手的大拇指。
苏明雪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将父亲左手大拇指上一枚通体碧绿、温润如脂、内里仿佛蕴藏着一泓清泉的古朴玉扳指褪了下来。这扳指看似不起眼,但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其材质乃是价值连城的极品帝王绿翡翠,更难得的是那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温润包浆。
“何公子…”苏明雪捧着那枚温润的玉扳指,走到何济面前。她脸上的泪痕未干,冰封般的高冷外壳在经历了绝望的崩塌后尚未完全重建,此刻带着一种脆弱的真诚和深深的感激。“家父…家父让明雪将此物转赠公子,聊表…聊表救命之恩于万一。”她微微垂首,素白锦裙上沾染的尘土和几点暗红污迹,在从窗口斜射而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却也莫名地透出一种破碎的美感。
何济的目光落在苏明雪捧着玉扳指的那双纤纤玉手上。指尖因为之前的恐惧和用力而微微泛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如同粉色的贝母。再看向那枚扳指,温润的绿意仿佛能沁入人心。
他嘴角那抹痞笑又深了几分,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戏谑,伸手接了过来。玉质入手温凉细腻,沉甸甸的,带着苏半城残留的体温。
“啧啧,苏老爷客气了!”何济将扳指在指间随意地掂了掂,故意对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眯着眼看了看,绿意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苏明雪微红的耳廓:
“苏大小姐,这定情信物…是不是有点硌手啊?小爷我皮糙肉厚的,戴着怕糟蹋了这好东西。”
“登徒子!”苏明雪冰颜瞬间飞起两片红霞,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羞恼地瞪了何济一眼,那层刚刚开始凝结的冰壳再次被这痞赖少年撞得摇摇欲坠。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休得胡言!此物…此物关乎重大!并非…”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失言,眼神中掠过一丝懊恼和警惕。
关乎重大?何济心头猛地一跳!痞笑依旧挂在脸上,眼神却瞬间锐利如鹰隼。这枚扳指…果然不简单!不是普通的谢礼!
他正欲再套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光滑的内壁。突然!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凹凸感,顺着指尖神经传递到脑海!
不是光滑的!内壁有字?!
就在何济心神被扳指内壁的异样吸引,苏明雪因羞恼失言而懊恼的瞬间——
“砰——!!!”
苏府主院紧闭的房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回春堂伙计短褂、满身尘土、脸上带着几道血痕的少年,如同被恶鬼追赶般,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他满脸惊惶,涕泪横流,看到苏明雪和何济,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发出凄厉到撕裂喉咙的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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