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雪那一声泣血的哀鸣,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穿了祖屋内凝滞的檀香与威压。
何老太太捻动佛珠的枯指,在“玄猪拱地藏”带来的震动尚未平息之际,再次猛地一滞!那双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眸,瞬间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精芒,穿透幽暗,直射门口那道摇摇欲坠的素白身影。
“苏家丫头?”老太太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苏半城他…怎么了?”
苏明雪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素白锦裙上沾染的尘土和那几点刺目的暗红(不知是蹭到的污迹还是…血迹),在从门口涌入的刺眼阳光下无所遁形。她踉跄着向前两步,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散乱的青丝垂落,遮住了大半张惨白如纸的脸颊,只有那剧烈起伏的肩膀和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啜泣声,诉说着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爹…爹他…昨夜…呕血昏厥!”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冲开脸颊的尘土,留下狼狈的痕迹。那双曾经如同寒潭映月、清冷矜贵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惊恐和哀求,死死盯着何老太太,“面如金纸…气息…气息全无!城中名医…束手无策!都说…都说…是绝脉之症!无药可医!”
她颤抖着,从染了污迹的素白袖中,哆哆嗦嗦地摸出一方同样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锦帕。锦帕展开,上面赫然沾染着一大片已经变成暗紫色的、粘稠发黑的血块!那血块的颜色和质地,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腐朽与不祥!
“这是…这是爹最后呕出的…”苏明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捧着那方染血锦帕的手如同风中枯叶,“何奶奶!求您!求您救救我爹!桃源镇…桃源镇都说…何家祖祠…有续命的神术!求您开恩!明雪…明雪愿以苏家半副身家相酬!不!是整个苏家!只要…只要能救我爹!”她泣不成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
整个祖屋死寂一片。只有苏明雪压抑的啜泣声在空旷中回荡。何家管家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何济站在一旁,心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攥紧。苏半城?那个跺跺脚能让武陵六郡抖三抖的首富?一夜之间呕血昏厥,面如金纸,气息全无?绝脉之症?他下意识地看向那方锦帕上的暗紫血块,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熟悉的阴冷腐朽气息,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鼻腔!
这气息…与昨日市集上栓子体内被逼出的毒煞之气,何其相似!却又更加深沉、更加阴毒!绝非寻常病症!
何老太太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缓缓扫过那方染血的锦帕。她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起来。那双枯瘦的手,重新缓缓捻动起乌木佛珠,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丝。
“苏半城…是积年的老病根子犯了?”老太太的声音低沉,带着探究。
“不…不是!”苏明雪猛地摇头,泪水飞溅,“爹身体一向硬朗!就是…就是前日得了件…一件古物!据说是前朝宫里的玩意儿…自那之后,就有些心神不宁…昨夜…昨夜就…”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前朝古物?!
何济的心头猛地一凛!昨夜祠堂暗格秘卷,那《测字玄机录》与《医蛊双生经》,不正是与前朝关联?!何老太太对“玄猪”二字的异常反应…苏半城得了前朝古物后突发怪病…这其中…莫非有联系?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何济的脊背!
何老太太捻动佛珠的手指再次停顿。她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极细微的波澜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沉凝的冰海。
“前朝旧物…多沾因果,易引不祥。”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沧桑,“苏半城这症候…非药石可医。”
苏明雪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深渊。她瘫软在地,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
“不过…”何老太太话锋一转,目光如同实质般,缓缓移向了站在一旁、脸色变幻不定的何济身上。那目光锐利、深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托付的意味。
“济小子,”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何济耳中,“你既在祠堂守了这些时日,沾了几分祖祠的‘清净气’,又碰巧在市集上显露了手段…”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何济下意识藏向身后的、昨夜书写血字的手指,又瞥了一眼他怀中那本枯黄书册可能藏匿的位置,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随苏家丫头走一趟吧。看看苏半城那‘绝脉之症’,到底沾了哪路的‘不祥’。”
轰!
如同惊雷在何济脑海中炸响!
让他去?!去治苏半城?!那个连城中名医都束手无策、气息全无的“死人”?而且老太太这语气…她分明是知道些什么!她是把自己当成探路的石子?还是…一次更深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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