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窟的甬道比记忆中狭窄许多。阿宁贴着绘有《五台山图》的墙壁挪动，青铜匕首在手中烫得像块火炭。那些本该静止的巡礼僧人正在壁画中移动，他们的锡杖尖端不断滴落黑色黏液，在阿宁的棉袄下摆灼出焦痕。
"当北斗杓柄指向张宿......"女孩默念着李羽冥的嘱咐，仰头望向窟顶的星图。本该闪耀的北斗七星此刻黯淡无光，反而是南方张宿的位置迸发出妖异的紫芒。她突然意识到，整幅星图都呈现出镜面翻转的形态。
《降魔变》壁画前的地砖正在渗血。
阿宁攥紧匕首后退半步，看着朱砂绘制的夜叉王睁开第三只眼。那只竖瞳是活着的，金色虹膜里浮动着水银状的星芒。她想起李羽冥被浸湿的圆领袍下，那些顺着锁骨蔓延的忍冬纹——与夜叉王脖颈处的刺青分毫不差。
刀刃割破食指的瞬间，窟内所有酥油灯同时爆燃。阿宁的血珠悬浮在空中，勾勒出微型星图轨迹。当第一滴血触碰夜叉竖瞳时，壁画中的阿修罗突然转过脸来，六条手臂撕开裂隙，将女孩拽入色彩混沌的旋涡。
失重感持续了大约七次心跳。阿宁跌坐在冰冷的水银镜面上，看到倒悬的莫高窟在头顶摇晃。无数青铜匕首插在镜中世界的沙地上，柄首镶嵌的绿松石拼成完整的紫微垣星官。李羽冥正单膝跪在剑冢中央，他的匕首插在某个星位节点，刀身已经没入镜面三分之二。
"比预定时间晚了半刻。"少年说话时，胸口的烧伤疤痕正在渗血，"看到那些黑沙暴了吗？当它们吞掉最后一座洞窟，现实世界的敦煌就会......"
轰鸣声吞没了后半句话。阿宁转头望去，地平线处翻涌的黑色沙暴里矗立着无数人影，那些镜像人正踩着《法华经变》中的火宅疾奔而来。最前排的怪物手持长戟，戟尖挑着研究院王主任还在抽搐的头颅。
李羽冥突然握住阿宁流血的手指，将她的血抹在自己的匕首刃上。饕餮纹路吸饱鲜血后，剑冢中所有青铜匕首开始共鸣，阿宁怀中的凶器自动飞出，精准嵌入北斗天枢星的位置。
"握住它。"少年声音突然变得虚幻，他的左眼开始呈现水银质感，"当星图完全点亮时，斩断我的影子。"
阿宁这才发现李羽冥没有倒影。镜面世界里所有物体都有双重投影，唯有少年的立足之处是绝对的漆黑。剑冢发出的青光正在穹顶汇聚成巨型罗盘，十二时辰方位分别对应着莫高窟不同时期的壁画风格。
黑沙暴距离剑冢只剩三百步。冲在最前的镜像人突然解体，它们的肢体重新组合成九头巨蟒，每个蛇首都戴着菩萨宝冠。阿宁浑身发抖地握住匕首，看到李羽冥的影子终于浮现——那分明是五岁孩童的轮廓，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九色鹿棉袄。
"就是现在！"少年突然咳出银色液体，他的皮肤开始浮现壁画剥落般的裂纹。阿宁尖叫着挥动匕首，刃锋斩断影子的刹那，整个镜面世界响起琉璃破碎的清音。
阿宁的匕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李羽冥的影子在刀刃下断裂，仿佛一面镜子被击碎，碎片四散飞溅。每一片影子碎片都映照着不同的画面：有的是莫高窟的壁画，有的是敦煌的沙漠，还有的是阿宁和李羽冥童年的记忆。这些碎片在空中悬浮片刻，随即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镜面世界的虚空中。
李羽冥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上的裂纹如同壁画剥落般迅速蔓延。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了水银般的液态，银色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声音变得微弱，几乎听不清：“阿宁……快……星图……”
阿宁猛然回过神来，抬头望向穹顶。剑冢中的青铜匕首发出的青光已经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罗盘，十二时辰的方位分别对应着莫高窟不同时期的壁画风格。北斗七星的位置正在逐渐亮起，但还差最后一颗星——天枢星。
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刀刃上还沾着李羽冥的血。那些血迹正在缓缓渗入匕首的饕餮纹路，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阿宁深吸一口气，握紧匕首，猛地将它插入地面。
“天枢星，点亮吧！”她低声喝道。
匕首插入地面的瞬间，剑冢中的所有青铜匕首同时发出刺耳的共鸣声。青光从匕首的刃尖迸发，直冲穹顶。北斗七星的最后一颗星——天枢星，终于亮起。整个星图在穹顶上完全点亮，光芒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镜面世界。
然而，黑沙暴并没有停止。九头巨蟒已经逼近剑冢，蛇首上的菩萨宝冠在星图的光芒下显得格外诡异。阿宁能感觉到脚下的镜面在震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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