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17日,谷雨。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弹窗新闻,手指在咖啡杯沿碾出一圈水痕。标题赫然写着“七岁男童因手表纠纷持刀伤人”,配图里那把带血的水果刀特写,刀刃反光中隐约能看见卡通贴纸——和我上周给小侄子买的那款一模一样。
评论区早已沸腾。
热评第一是个叫“性恶论继承者”的用户:“荀子早在千年就说过‘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这孩子天生就是恶种!”
这条评论下跟着八千多条回复,有人晒出《荀子·性恶》的段落,有人痛斥家庭教育缺失,更多人则在复制粘贴“人之初,性本恶”的论断。我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顿住,在一片骂声中看到自己昨晚发的评论:“没有人生来被定义善恶,行为是环境的镜子。”
发送时间显示“未成功”,红色感叹号像道伤口。
我关掉社交软件,望向窗外。春雨细密如织,写字楼玻璃映出我皱紧的眉头。作为儿童心理研究员,我见过太多被标签困住的孩子——去年那个偷便利店面包的女孩,偷来的面包却全分给了流浪猫狗;还有总在课堂上捣乱的男孩,只是想吸引忙于离婚的父母注意。
手机突然震动,是导师发来的消息:“来一趟实验室,有样东西你该看看。”
实验室恒温恒湿,玻璃展柜里躺着面青铜镜。
“战国时期的,出土时镜面还能照人。”导师戴上白手套,轻轻拂过镜背的饕餮纹,“奇怪的是,X光检测显示镜体中空,里面藏着……”
他话未说完,展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透玻璃,触碰到冰凉的青铜。导师的惊呼声被某种蜂鸣吞没,视野瞬间被强光笼罩,等再次睁眼时,我正跪在青石板上,膝盖硌着的纹路竟与展柜里的饕餮纹分毫不差。
“夫子,此镜乃鲁国公室所赠,可照见人心善恶。”
醇厚的男声从前方传来。我抬头望去,梧桐树下站着两人,左侧老者宽袖博带,腰间玉佩随动作轻响,正是典籍中记载的孔子模样;右侧中年人手持竹简,神情肃然,应是荀子。他们中间立着那面青铜镜,镜面映出摇曳的树影,却似蒙着薄雾。
“孟轲言人性本善,如水流向下。”孔子抚须开口,声音如春日溪水,“然此镜若能照见善端,当现清光。”
荀子将竹简往石桌上一放,竹简碰撞声惊飞树上的麻雀:“镜中雾霭不散,正因人天生好利、疾恶、纵欲,此乃本性!若不加教化,必生争夺之乱!”
我猛地起身,袍袖带起一片尘土。两人同时转头,目光如炬。我这才惊觉自己身着麻质深衣,腰间挂着不知名的玉佩,触手生温。
“二位夫子,容晚生一言。”我深吸口气,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被大数据分析的儿童行为报告,“人性非善非恶,如这镜面——照见什么,便映出什么。”
荀子挑眉:“哦?愿闻其详。”
我指向镜面:“今有孩童持刀伤人,世人皆言性恶。可若知其父因救火牺牲,家中奖状被母亲锁在衣柜最深处,同学笑他‘爸爸是个再也回不来的笨蛋’,而他偷藏的父亲遗物,正是块破旧的电子表……”
镜面突然泛起微光,薄雾中隐约浮现现代教室场景:穿蓝校服的男孩攥着水果刀,另一个男孩正指着他的手腕大笑,周围同学跟着哄闹。蓝校服男孩脖颈青筋暴起,刀刃挥下的瞬间,镜面裂成碎片。
孔子长叹:“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孩童之恶,非本性也,乃困于境也。”
荀子却拾起一片镜碎片:“然恶之果已结,若无人以礼法雕琢,何以成器?就像这镜子,若不经匠人磨制,终是顽铜一块。”
我望着满地碎片,碎片中映出不同画面:战国少年因家中贫困偷米,却在灶台上留下半块窝头;盛唐少女为保家族荣耀嫁给陌生男子,却在婚服里缝满情郎送的红豆;现代母亲为给女儿凑学费深夜打工,顺手牵羊了便利店的面包……
“夫子可知,”我拾起最大的碎片,碎片里蓝校服男孩正抱着父亲的遗像哭泣,“性恶论者见争夺,性善论者见恻隐,却都忘了——人是活在‘之间’的生物。就像这镜子,既能照见阴影,也能反射阳光。”
惊雷突至,雨点砸在梧桐叶上沙沙作响。
荀子突然指着我的腰间:“你所佩之玉,从何而来?”
我低头看去,玉佩不知何时变成了电子表模样,表盘上凝结着水珠,像极了新闻里那男孩的手表。镜面碎片开始重组,画面跳转至医院病房:被砍伤的男孩躺在病床上,脖颈缠着纱布,他母亲正对着镜头哭诉“我儿子只是炫耀新手表”,角落里的警察欲言又止。
“这里面有隐情。”我按住镜面,碎片再次如水波扩散,浮现出监控画面:蓝校服男孩站在走廊,另一个男孩凑过去说了什么,周围同学瞬间爆发出笑声。男孩们的唇语在镜面字幕显现:“你爸爸救火的时候,是不是像个滑稽的笨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