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调,规律的频率里夹杂着电流杂音。我猛地转头,看见病房衣柜的镜面裂出蛛网状纹路,裂缝深处晃动着穿白大褂的女人身影。她举起手电筒,光束扫过我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青色的针孔,呈环形排列,像十三道新月。
“第138次循环开始。”她的声音从镜面传来,混着玻璃震动的嗡鸣,“你的大脑在抗拒苏醒。”
窗外的阳光突然歪斜,像被掰弯的锡纸。我看见穿黄裙的女孩再次跑过走廊,蓝丝带的飘痕与三秒前完全重叠。护士推门进来换输液袋,左眉梢的痣随着微笑轻颤,和循环里丈夫说“早安”时的弧度分毫不差。
“要吃点东西吗?”她的声音裹着蜂蜜般的黏腻,“今天的粥是南瓜粥,您最爱喝的。”
陶瓷勺碰着碗沿的声响,与循环里咖啡杯磕在碟上的声音严丝合缝。我盯着她胸前的工作牌,“陈雨”两个字突然渗开墨痕,变成“林夏”——那是我在第三个循环里,意外发现的、丈夫初恋的名字。
输液管里的药水突然逆流,暗红的血液在透明管道里攀爬。我踉跄着起身,镜面裂缝中伸出一只手,腕间枫叶疤痕触到我掌心的瞬间,整间病房天旋地转。等视线清明时,我正站在市中心公园的草丛前,警戒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无名女尸的手指缝里,露出半片带血的平安扣——和母亲留给我的那枚一模一样。
一只三花流浪猫突然从树影里窜出,尾巴缠着带血的绷带,琥珀色瞳孔映着碎镜的光。它蹭过我脚踝时,我看见绷带边缘露出的毛色花纹,和循环里常蹲在便利店门口的那只流浪猫分毫不差。
“她是前几次循环中没能醒来的你。”白大褂女人从树影里走出,注射器在掌心转动,“每次意识拒绝崩溃,就会分裂出一个‘碎片’,困在循环的缝隙里。”
我后退时踩到枯枝,断裂声惊醒了凝固的蝉鸣。无数透明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都穿着不同日期的我曾穿过的衣服,她们腕间都有环形针孔,眼中倒映着破碎的循环片段。其中一个影子蹲下唤猫,三花猫却跳上我的肩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呼噜声,像在念诵某种古老的咒语。
“看这个。”女人踢开脚边的医疗箱,里面散落着写满公式的病历单,“你在试图用数学规律破解循环,质数日期、斐波那契数列......但每次接近真相,大脑就会用‘梦’的概念混淆逻辑。”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按在尸体紧握的碎镜上。冰凉的玻璃贴合皮肤的瞬间,记忆如暴雨倾盆:第47次循环里,我在便利店喂过的三花猫,右耳缺了一小角;第92次循环,它曾跟着我走进电梯,在13楼瘸着腿跳下;还有每次循环的深夜,它总会蹲在病房窗外,用爪子轻挠玻璃。
“它叫‘断点’。”女人望向三花猫,绷带下的尾巴突然晃出残影,“是你潜意识创造的‘循环锚点’,每次重置时负责收集散落的记忆碎片。”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这次不再是循环里的固定距离,而是越来越近。我看见自己的指尖开始透明,三花猫却突然舔舐我掌心的针孔,湿润的触感带着真实世界的温度。当第一个碎片人影化作光点融入我掌心时,监护仪的杂音突然变得清晰——那是现实世界里,护士在走廊交谈的声音。
“最后一次选择。”女人将注射器抵在我颈侧,药水折射的光里,三花猫突然跳上她肩头,琥珀眼盯着我,像在等待某个答案,“带着所有记忆醒来,还是让大脑重置,继续做完美的梦?”
警笛声刺破耳膜的瞬间,我按住她的手,将药水推进静脉。碎镜突然发出清脆的鸣响,所有碎片人影同时拥抱我。三花猫窜进我怀里,尾巴缠着的绷带化作光点,露出下面全新的粉色肉垫。在意识炸开成万千光点的刹那,它忽然开口,用我熟悉的、循环里自己的声音说:“这次,换我陪你出去看看。”
再次睁眼时,监护仪显示凌晨三点零七分。护士推开门,这次她左眉梢没有痣,腕间也没有枫叶疤痕。“您又做噩梦了?”她递来温毛巾,目光落在我怀里,“这只猫一直守在门口,怎么都赶不走。”
三花猫正蜷在我枕边,右耳缺角随着呼噜声轻颤。它爪子下压着半片带血的平安扣,裂痕恰好拼成“醒”字的笔画。窗外透进真正的晨光,穿黄裙的女孩笑着跑过,蓝丝带在风里飘成全新的弧度。
我摸向手腕,环形针孔变成了母亲临终前给我系的红绳,绳结里缠着三花猫的一根毛发。床头柜上的薄荷糖铝盒突然发出轻响,我翻开盒盖,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是我从未写过的字迹:“第138次循环结束,欢迎来到——真实的、会疼痛的、连流浪猫都有归宿的世界。”
阳光爬上三花猫脊背时,它忽然抬头望向窗外。远处的蝉鸣第一次带着鲜活的颤动,像某个循环的碎片终于找到归处,而我们,正站在所有重叠的时间之外,呼吸着带着青草香的、真正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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