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宣布必须删除一种颜色时,整个地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联合国会议厅的穹顶下,各国代表争得面红耳赤,有人提议删除黑色,认为它象征着死亡与恐惧;有人坚持淘汰紫色,声称这种人工合成的颜色太过虚幻;还有人主张抹去绿色,理由是植被的过度砍伐已让它成为人类愧疚的象征。
我是作为色彩心理学专家被特邀参会的。当主持人将话筒递到我面前时,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选择粉色。”
全场哗然。
粉色,这个被视作温柔、浪漫与童真的颜色,在人类文明的长河中承载了太多美好的意象。婴儿房里的粉色帷幔,少女梦中的纱裙,情人节的玫瑰,甚至连象征着希望的晚霞,也常常被描绘成粉紫色。然而,正是这份无处不在的温柔,让我不得不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故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我还是个美术学院的学生,和所有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一样,每天沉浸在色彩的世界里。我的女友小棠是个芭蕾舞演员,她最爱的就是粉色。她的练功房里挂满了粉色的纱巾,舞鞋是淡粉色的,就连指甲也要涂成樱花粉。她说,粉色是世界上最纯粹的颜色,像初生的婴儿,像清晨的云霞,像永不凋零的温柔。
我们常去学校后山的樱花林写生。四月的樱花,粉白相间,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小棠会穿着粉色的纱裙在花雨中旋转,那画面美得如同梦境。她笑着对我说:“你看,粉色多好,它让世界变得柔软。”
然而,命运总是残忍的。就在我们计划毕业旅行的前一个月,小棠被查出患有白血病。化疗让她失去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曾经粉嫩的脸颊变得苍白如纸。但她依然坚持在病房里摆上粉色的鲜花,穿着粉色的睡衣,她说这样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还能拥抱这个美好的世界。
最后的日子里,我握着她的手,看着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渐渐变得平直。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说:“答应我,永远不要讨厌粉色……”
小棠走后,粉色成了我生命中最沉重的颜色。每当看到樱花,看到芭蕾舞鞋,看到粉色的纱巾,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就会如潮水般涌来,刺痛我的心。我开始逃避一切与粉色有关的事物,甚至在创作时,也会下意识地避开这个颜色。
但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删除粉色的,是在一次心理治疗中遇到的女孩。她叫小雨,十五岁,重度抑郁症患者。她的房间里堆满了粉色的玩偶、粉色的海报,甚至连墙壁都被刷成了粉色。她的母亲哭着对我说:“医生,我不明白,她那么喜欢粉色,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在与小雨的交谈中,我逐渐了解到真相。原来,她的父母从小就给她灌输“粉色是女孩子的颜色”这种观念,逼着她穿粉色的衣服,玩粉色的玩具,就连她喜欢的蓝色画笔,也被父母换成了粉色。在父母眼中,粉色代表着乖巧、听话,是他们理想中女儿的模样。
“我讨厌粉色。”小雨蜷缩在粉色的沙发上,眼神空洞,“它就像一道枷锁,把我困在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我想要自由,想要做真正的自己,可是他们不允许……”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粉色,这个被赋予了太多意义的颜色,早已不再单纯。它成了性别刻板印象的象征,成了社会规训的工具。小女孩从小就被教导,粉色是属于她们的颜色,而蓝色则属于男孩。这种观念不仅限制了孩子们对色彩的自由选择,更在潜移默化中塑造着他们的性别认知。
在时尚界,粉色被定义为女性专属色;在广告中,粉色总是与浪漫、温柔等特质挂钩;在教育领域,粉色常常被用来装饰女孩的教室和宿舍。这种无处不在的暗示,让粉色逐渐失去了它原本的纯粹,变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更令人担忧的是,粉色的过度商业化。商家们利用粉色的温柔形象,推出各种“少女心”产品,从手机壳到化妆品,从文具到家具,似乎只要贴上粉色的标签,就能吸引消费者的目光。这种消费主义的狂欢,不仅造成了资源的浪费,更让粉色沦为了一种符号,一种被异化的存在。
删除粉色,并不是要否定它曾经带来的美好,而是希望借此打破这种固化的思维,让色彩回归其本质。当世界不再有粉色,或许我们就能真正理解,颜色没有性别之分,没有优劣之别,每一种色彩都应该被平等对待,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投票结果公布的那天,粉色以微弱的优势被选为“被删除的颜色”。从那一刻起,所有与粉色相关的事物都将逐渐消失。樱花将不再绽放粉色的花朵,芭蕾舞鞋会变成其他颜色,粉色的纱巾也将成为历史。
有人问我,后悔吗?我望着窗外逐渐褪去粉色的晚霞,想起小棠最后的笑容,想起小雨空洞的眼神,轻声说:“不。当粉色不再成为一种负担,或许它曾经的美好,才能真正被铭记。”
世界失去了一种颜色,但或许,我们也因此获得了更多的自由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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