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暗红涟漪。我松开痉挛的手指,匕首当啷坠地,刀刃还在微微震颤。仇人的喉管被精准划开,暗红液体汩汩涌出,在积水里漫成可怖的漩涡。他至死都维持着惊愕的表情,瞳孔里倒映着我面无表情的脸——那张曾在无数个噩梦中反复出现的脸,此刻终于定格成永恒的苍白。
远处传来警笛撕裂雨幕的尖啸,混着排水沟的呜咽声,像某种不详的丧钟。我弯腰拾起浸透雨水的外套,布料上黏腻的触感让胃部抽搐。三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翻涌:同样的腥甜气息,同样冰凉的雨水,还有父亲倒在血泊中时,抽搐的手指徒劳地抓着地面。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人濒死时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和案板上待宰的鱼并无二致。
手机在口袋里持续震动,第十七个未接来电闪烁着陌生号码。最后一条短信躺在屏幕上:「任务完成?」我凝视着跳动的光标,突然想起组织训练时的场景——教官戴着黑色头套,用枪管抵着我的太阳穴说,优秀的杀手不该有软肋。可他不知道,当我在档案室翻到父亲被篡改的死亡报告时,复仇早已成了比呼吸更本能的事。
雨势愈发汹涌,我如孤魂般游荡在霓虹破碎的街道。积水倒映着扭曲的光斑,恍惚间竟与记忆重叠。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也曾牵着我的手走过这条路,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手套传来,笑着说等案子结了就带我去海边。而如今,那些未兑现的承诺,都化作了枪林弹雨中冰冷的尸体。
推开家门的瞬间,陈年灰尘扑面而来。玄关处的雨伞架倾倒在地,母亲生前最爱的百合枯萎在花瓶里,花瓣散落在褪色的波斯地毯上。客厅的挂钟停摆已久,玻璃罩上的蛛网缠绕着三年前的时光。我机械地走向浴室,热水冲刷皮肤的刺痛感让意识回笼,看着血水顺着排水口盘旋而下,忽然想起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场景——那个替罪羊惊恐的眼神,和此刻倒在巷子里的仇人如出一辙。
蒸腾的水雾模糊了镜面,我蜷缩在浴缸角落,任由水流冲刷指节的淤青。训练时的电击痛感突然复苏,教官的嘶吼声在耳边回响:「忘记你的名字!你只是工具!」可每当深夜惊醒,枕头总会被泪水浸透,梦里反复重播的,永远是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模样。
擦干身体时,镜中的人瘦得脱相,锁骨处的旧伤疤泛着狰狞的白。那是某次任务失败留下的印记,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在复仇的泥沼里越陷越深。厨房的冰箱早已断电,腐坏的食物在黑暗中散发着酸臭,餐桌上半杯咖啡的边缘,还留着母亲浅淡的口红印。
躺到床上时,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切在脸上。枕头下压着泛黄的照片,照片里一家三口站在游乐园前,父亲举着,母亲眼角笑出细纹。那时的阳光仿佛还带着温度,可现实却在某个暴雨夜轰然崩塌——当我从孤儿院逃回空荡的家,只看到满地狼藉和墙上飞溅的血迹。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远处传来早班地铁的轰鸣。我握紧枕头下父亲的旧怀表,金属表面的纹路硌着掌心。表盖内侧刻着「赠爱妻」的字样,那是他省吃俭用三个月买下的结婚礼物。怀表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恍惚间竟与儿时夏夜重叠——父亲抱着我坐在藤椅上,摇椅吱呀作响,怀表的震颤透过胸膛传来,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我终于松开紧绷的神经。也许几个小时后,警笛声会撕破这片宁静,也许复仇的业火终将反噬自身。但此刻,在这个被月光浸润的房间里,我终于可以卸下所有伪装,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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