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祭坛火光照亮青铜狼首,古力森连独坐石阶,粗粝指腹摩挲着半截烧焦的薄纱——这是昨夜从顾远腰间扯下。火盆中爆开的火星落在他战袍上,灼出焦痕也浑然不觉。十年前的血腥味仿佛还在鼻端萦绕:乌兰格日勒那个女人被铁链拖过雪地时,颈间银铃也是这般叮当乱响。
"大长老平日总自诩为狼王,何时成了瞎眼的狗?"张三金的九环锡杖砸在祭坛边缘,十二枚金铃震出刺耳鸣响。他法袍上的火凤在暗处泛着磷光,独眼死死盯着古力森连手中把玩的狼牙吊坠——那上面沾着的胭脂,正是醉香阁特制的金雀粉。
古力森连起身,狼牙棒掀翻盛着占卜龟甲的铜盆。碎裂的甲片上浮现北斗纹路,他却一脚碾碎:"装神弄鬼!远儿若反,某自亲手拧下他脑袋!可是……我昨日亲探的"
张三金冷笑,袖中飞出三支骨签钉入石柱。签文用契丹小字写着"狼顾之相",正是他昨夜占得的天启:"妓院墙面的狼血祭坛图,军械库失踪的三百斤硫磺......你真当那孩子是醉死的虫?"
"那图是某亲手教他画的!"古力森连暴喝,怒目泛起血丝。十年前,正是他在羽陵部祭坛教七岁的顾远画下第一匹苍狼。少年冻红的小手攥着炭笔,仰头问:"叔公,狼为什么总要对着月亮嚎?"
张三金掀开法坛暗格,抓出把混着狼毛的香灰:"昨夜祭坛圣火无风自熄,灰烬里掺着拜火教密库的龙涎香——这香只有左大都尉帐中有!"
古力森连瞳孔骤缩。他想起昨夜裹着顾远回营时,少年发间确有淡淡异香。但转瞬便狞笑着撕碎香灰袋:"远儿爱用甚香便用!轮不到你这老鬼说三道四!"
暗处传来机括响动,七名拜火剑士持弩现身。古力森连却抢先挥棒砸碎祭坛中央的青铜鼎,滚出的不是炭火,而是数十枚带血的牙——正是昨夜妓院墙面北斗阵缺失的那几颗。
"你当他真是浪荡子?"张三金法杖指向狼牙,"你刚调查完他,那妓院便走水,这些本该在黑水谷的死人牙,怎会......"
"闭嘴!"古力森连的咆哮震落梁上积尘。他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箭疤在火光下跳动:"这箭是为谁挡的?远儿十岁那年,你拜火教刺客的毒箭!"疤痕下隐约可见青黑脉络——那是当年逼毒留下的后患。
张三金白眉颤动,手中骨杖戳向古力森连咽喉:"冥顽不灵!若他无异动,本座自断一臂!"杖头夜明珠映出诡异画面:顾远的中军帐顶,七盏孔明灯正排成箭矢形状。
古力森连挥棒扫灭十二盏长明灯,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冷笑:"远儿未反,你若假意以反叛为由,敢动远儿半根头发,某便让你那拜火教的圣火永远熄灭。"他踏着满地狼牙走出祭坛,背后传来张三金沙哑的咒语声,却不知老祭司正将染血的卜签按在心口——那里藏着一片碎玉,刻着阿保机密会的契丹暗语。
寅时风雪中,古力森连独坐军械库顶。他摩挲着顾远儿时送的生锈匕首,想起少年十二岁初上战场时的话:"叔公,等我真当了大将军,给你造座金屋子养老。"此刻库房深处,三百具连弩的机簧正被悄悄调转方向——那是邹野按顾远密令改造的弑神弩,箭槽里淬的却是解毒药而非毒药。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古力森连走向顾远大帐。他刻意放重脚步,听着帐内传来慌乱的穿衣声与酒坛翻倒的响动。掀帘瞬间,正撞见顾远"慌忙"将什么塞入枕下——那抹靛青色衣角,分明与昨夜占卜签文中出现的"异星"颜色相同。
"叔公......"顾远哑着嗓子伸手,腕间新鲜鞭痕还在渗血。古力森连老泪纵横,扯过药箱为他包扎,却未察觉少年指尖夹着的薄刃正挑开他腰间密令符——那符可调动古日连部最后的一千狼骑。
帐外,张三金的信鸽掠过苍穹。鸽腿上密信写着:"疑云更深,当断则断。长老不信,再去查,顾远必有反心。"而顾远枕下,染血的星图已指向拜火教云州分坛地宫的入口。
云州中帐,胭脂气漫过三重,顾远仰头饮尽西域美酒,琥珀酒液顺着下巴滑入敞开的衣襟。怀中的胡姬娇笑着去舔他胸前的狼头刺青,却被突然捏住手腕。
"大都尉弄疼奴家了~"那胡姬媚眼如丝,涂着蔻丹的指尖悄悄探向枕下匕首。顾远突然翻身将她压在榻上,朦胧间,帐顶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动——那是与金牧约定的警示信号。
暗道洞开,寒风卷着雪片扑灭烛火。顾远就势滚落床榻,袖中淬毒银针精准射入机关孔。整张牙床翻转,露出下方暗道。那胡姬的惊呼声未出口,已被金牧从后捂住嘴拖入地窖——那里捆着七个拜火教暗桩,嘴里塞着浸过迷药的绸帕。
"第三批了。"金牧擦着短刀上的血渍,"黄逍遥在屋顶留的剑痕,够那老匹夫琢磨半宿。"
古力森连的熊皮靴踏在瓦片上,积雪竟未发出半点声响。这是他独创的百兽功的"踏雪无痕",三十步外能听见雪落,三寸内却寂如鬼魅。帐内传来瓷器碎裂声。缝隙间,他只见顾远正搂着个舞姬灌酒。舞姬的银铃脚链缠在案几腿上,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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