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虫窟入口处的腥风,带着亿万虫尸沉淀的腐朽和深入骨髓的阴寒,呜咽着卷过嶙峋的石笋。洞壁惨绿的磷火摇曳不定,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布满干涸粘液和虫壳的地面上,如同鬼魅的舞蹈。
顾远站在洞口,玄色的螭龙纹锦袍在磷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仿佛他本身就是这片黑暗的一部分。他身后,六道身影如同沉默的磐石:乞孙答乙涵魁梧如山,陌刀斜指地面,刃口凝结着暗红的血冰;王畅眼神锐利如鹰,气息沉凝;邹野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算计;黄逍遥身形飘忽,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左耀挺拔地站着,手中双锤跃跃欲试,封宇川面色沉静,手指间却捻着一枚淬着幽蓝寒芒的细针;封宇川则微微垂目,如同入定的老僧,唯有袖口偶尔闪过一丝金属的冷光。
七人,如同七柄出鞘即饮血的绝世凶兵,散发出的无形煞气,竟将这积郁了无数怨毒与死亡的万虫窟阴寒都生生逼退了几分。
洞窟深处,那绝望崩溃的嚎哭声戛然而止。
沉重的、带着血腥气的脚步声凌乱地响起。火光摇曳中,金蜈圣手在一群金蜈卫的簇拥下,踉跄着出现在磷火的光圈边缘。他拄着断裂的乌木拐杖,胸口绷带已被鲜血彻底染透,暗红的血渍顺着破烂的衣襟滴落,在布满粘液的地面上砸开一朵朵细小的血花。那张灰败如死尸的脸上,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最后一丝困兽般的疯狂,却在看清洞口那七道身影的瞬间,猛地一滞,如同被冰水浇头。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护卫,死死钉在了最前方那道玄色的身影上。
高大,挺拔,年轻得令人心颤。面容在昏暗的磷光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平静、深邃,如同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寒潭,不带丝毫情绪地回望着他。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纯粹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金蜈圣手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不需要任何介绍,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在疯狂尖叫——是他!顾远!那个他费尽心机想要挟制、最终却引来了灭顶之灾的年轻人!那个他女儿口中比李克用凶残百倍的…煞星!
“顾…顾远?!”金蜈圣手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顾远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抬了抬下颌,动作优雅而冷酷,如同雄狮在审视自己的领地。他的目光在金蜈圣手和他身后那八十余名面带惊惶、强作镇定的金蜈卫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金蜈圣手身后幽暗的洞窟深处——那里,铁链摩擦的细微声响,如同垂死的哀鸣。
“金蜈圣手?”顾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洞窟中,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苗疆独立之脊梁?呵。”
一声轻“呵”,极尽嘲讽。
金蜈圣手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那一声“呵”,如同最恶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早已破碎的骄傲和信念之上。他猛地挺直佝偻的脊背,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威严,声音因极致的羞怒而拔高:
“顾远!你…你这趁人之危的豺狼!我苗疆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为何要赶尽杀绝?!”
“无冤无仇?”顾远的声音依旧平淡,却陡然带上了一丝刺骨的寒意,那寒意让洞窟的温度骤降,“金蜈圣手,你囚我爱妻阿古拉,以她为饵,欲乱我心智…这,叫无冤无仇?”
他向前缓缓踏出一步。仅仅一步,那无形的压迫感却如同山岳般轰然压下!金蜈圣手身后的金蜈卫们,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
“打着‘独立’、‘振兴苗疆’的旗号,行的却是独霸苗疆、裹挟万民为你野心陪葬的勾当!囚禁亲女,虐待至斯…”顾远的目光扫过洞窟深处,仿佛穿透了黑暗,看到了史迦的惨状,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这就是你所谓的脊梁?!这就是你所谓的振兴?!不过是为了一己权欲,将整个苗疆拖入血海地狱的…独夫民贼!!”
“住口!!”金蜈圣手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毒蛇,发出凄厉的嘶吼!顾远的话,字字诛心,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撕得粉碎!他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野兽,挥舞着断杖指向顾远,“你…你这契丹恶獠!懂什么苗疆!懂什么独立!苗疆之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顾远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你要付出代价。"
"这里是老夫的地盘!你要付出代价!!”
他猛地转向身后惊魂未定的金蜈卫,歇斯底里地咆哮:“金蜈卫听令!给我杀!!杀了顾远!赏千金!封长老!!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八十余名金蜈卫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疯狂,他们是金蜈圣手最后的核心死忠,此刻在绝境和赏格的刺激下,爆发出最后的凶性!刀光闪烁,淬毒的箭矢上弦,怪异的骨笛被吹响,各种带着腥风的毒虫蛊物从他们袖中、腰间涌出!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朝着洞口那区区七人猛扑过去!狭窄的洞窟瞬间被死亡的阴影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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