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瞬间收敛了所有思绪,眉目舒展,低头擒住她捣乱的手指,轻轻咬了一口,换来她一声低低的惊呼和嗔怪的笑。“在想……”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今晚烤兔子,是该用你喜欢的孜然,还是试试我从苗疆学来的香茅草料?”
“都要!”阿茹娜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坐直身体,“撒孜然的烤一条腿,用香茅草的烤另一条腿!我要尝尝哪个更好吃!” 她孩子气的馋相,惹得顾远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
黄昏时分,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篝火噼啪作响,烤兔肉的香气混合着香茅草和孜然独特的辛香,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欲大动。阿茹娜裹着厚厚的狐裘,像只快乐的小松鼠,围在火堆旁,眼巴巴地盯着火架上渐渐变得金黄流油的兔肉,不时指挥着负责烤制的亲兵:“这边!这边火小一点,要焦了!哎呀,快翻面呀!”
顾远坐在稍远处一块铺着厚毡的石头上,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马奶酒,看似悠闲地欣赏着阿茹娜活泼的身影和跳跃的篝火。古力森连端着一大盘切好的、滋滋冒油的兔肉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将盘子递给他。
“喏,尝尝,那丫头盯着烤的,香得很。”古力森连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瞟向火堆旁雀跃的阿茹娜,“这丫头,跟着你出来,可算是撒了欢了。看她高兴,叔公心里也舒坦。”
顾远接过盘子,用银质小刀切下一块最嫩的腿肉,吹了吹,却没有立刻吃。“是啊,难得她这么开心。”他顺着叔公的话说,语气温和,“只是……叔公,我们这般慢悠悠地走,教主那边……不会怪罪吗?大军都撤远了。”他看似随意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目光却紧紧锁住古力森连的眼睛。
古力森连拿起一块兔肉,大大地咬了一口,嚼了几下,才含糊不清地说道:“急什么?教主自有安排。咱们这趟回去,又不是去打仗。”他咽下肉,拿起酒囊灌了一口,抹了抹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教主说了,走得慢些,稳当。有些‘东西’,经不起颠簸,也……不能太早回去。”他眼神瞟了瞟那几辆停放着的、盖着厚毡的骡车,意有所指。
不能太早回去?顾远心中警铃大作。那些箱子里,果然有鬼!而且张三金似乎还在等待某个时机?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露出恍然的表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还是教主思虑周全。那……我们接下来是走哪条路?听说前面岔路,一条通汾州,一条绕道潞州,似乎都不太平,流兵盗匪不少。”
“放心,路线早就定好了。”古力森连摆摆手,显得胸有成竹,“有叔公在,几个毛贼翻不起浪。咱们走潞州那条道,那边……有我们的人接应点,补给也方便些。”他拍了拍顾远的肩膀,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你啊,就别操心这些了。这段日子难得清闲,好好陪陪阿茹娜那丫头。等回了契丹,成了婚,事情就更多了。教主对你寄予厚望,将来拜火教和古日连部羽陵部的担子,都得压在你肩上呢!”
古力森连的话语里充满了真诚的期许和对后辈的关爱。他显然对张三金的“安排”深信不疑,对顾远的“前程”满怀期待。这份信任,让顾远心中的寒意更甚。叔公被蒙在鼓里太深了。
“是,叔公教训的是。远儿明白了。”顾远恭敬地应道,低下头,用小刀切着盘子里的兔肉,掩饰着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默罕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顾远身侧的阴影里,借着递水囊的动作,将一个揉成极小纸团的密报塞进了顾远的手中,动作快得连近在咫尺的古力森连都未曾察觉。
顾远不动声色地接过水囊,将纸团紧紧攥在掌心。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他心中那层名为“甜蜜”的薄纱。
“远哥哥!肉烤好啦!快来尝尝!”阿茹娜清脆欢快的声音响起,她端着一盘精心挑选、烤得焦香四溢的兔肉,像献宝一样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纯粹满足的笑容,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凝聚在她手中的盘子里。
顾远抬起头,脸上瞬间切换成温柔宠溺的笑容,伸手接过盘子:“好,我尝尝我家阿茹娜亲自监工的手艺。”他拿起一块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赞道:“嗯,外酥里嫩,火候正好,香茅草的味道很特别。”
阿茹娜立刻笑弯了眼睛,得意地挨着他坐下,也拿起一块肉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烤肉的趣事。
顾远笑着应和,目光温柔地落在她满足的笑靥上。火光跳跃,映照着阿茹娜毫无阴霾的侧脸,也映照着他眼底深处那片无法驱散的冰冷疑云。他缓缓咀嚼着口中鲜香的兔肉,舌尖却尝到了一丝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腥气。
蜜糖之下,暴风至电光火石。他握紧了掌心的纸团,那里面,或许就藏着撕开这甜蜜假象的第一道裂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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