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拍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不经意间瞥见月亮门外闪过一道青影。江砚静静地站在垂花门旁,他身着墨色披风,上面落着一层薄雪,宛如一幅水墨画卷中的仙人。他手里捏着的竹笛,正对着掌心呵气,仿佛要将这冬日的寒冷驱散。
翰林院的暖阁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江砚正坐在桌前,手持狼毫笔,在《礼记》上仔细地圈画批注。对面的老学究们围坐在鎏金暖炉旁,他们的山羊胡上还沾着方才争论时溅起的茶水,显得狼狈不堪。
“江状元可知‘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为首的王编修皱着眉头,敲着案几,茶盏里的普洱随着他的动作晃出一圈圈涟漪,仿佛他心中的不满也在层层荡漾。
江砚放下笔,指尖轻轻划过书页上的批注,神色从容地说道:“王编修可知‘食色,性也’?《孟子》云:‘饥者甘食,渴者甘饮。’人之大欲,何罪之有?追求正当的生活与事业,本就是人之常情,女子亦不例外。”
王编修的山羊胡抖了抖,他涨红了脸,反驳道:“此乃圣人论人性,非你所言……这与女子抛头露面经商之事不可混为一谈!”
“圣人亦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江砚毫不退让,他从容地从袖中抽出一叠纸,目光坚定地看着王编修,“这是京城三十四位贵女联名信,说苏小姐笔下女子‘有筋骨、知进退’。编修大人是觉得,她们都读不懂圣贤书?还是您对圣贤书的理解太过狭隘?”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地扑在窗棂上,暖阁里安静得能听见炭火烧裂的细微声响。王编修盯着联名信上鲜红的朱印,手指在《女诫》封面上无意识地磨出个毛边。昨日柳氏送来的龙井还在桌上冒着热气,此刻却像根尖锐的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江状元这是……偏袒女流?”角落里突然有人小声嘟囔,声音虽小,却在这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
江砚缓缓抬眸,他墨玉般的眼珠在烛火的映照下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无尽的智慧与坚定。“我只偏袒‘理’字。”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苏小姐书中女子,或经商,或治学,皆凭本事立足,为自己的人生拼搏,何错之有?倒是某些人,”他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王编修案上的龙井礼盒,“拿着人家的茶叶,却做着断人笔墨的事,才是真正的‘有违圣教’,有失读书人的风骨。”
王编修“霍”地站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江砚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卷起联名信,竹笛在腰间随着他的动作晃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为他的正义之举喝彩。“编修大人若还有疑问,江某明日便将此事呈给礼部尚书,让他评评这‘诲淫诲盗’从何说起。看看究竟是苏小姐的书真有问题,还是有人别有用心,颠倒黑白。”
我在晚香园的暖阁里静静地烤着火,暖阁里弥漫着温暖的气息,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这时,江砚的小厮突然送来一包糖炒栗子。墨竹赶忙接过,剥开滚烫的外壳,金黄的栗肉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小姐,”墨竹兴奋地说道,“江状元在翰林院把那些老学究怼得哑口无言呢!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腐儒之见!”
我的指尖突然被栗子壳烫了一下,这轻微的刺痛却让我的心为之一颤。我不禁想起上个月在书局,江砚偷偷塞给我的那本批注版《锦绣缘》,其中“女主硬扛困境”处写着:“可寻我,勿独往。”那短短几字,仿佛带着无尽的温暖与力量。
“小姐,江状元在角门外呢!”墨竹突然指着窗外,惊喜地说道。
我赶忙掀帘望去,只见江砚静静地站在腊梅树下,他的青衫上落满了雪花,宛如玉树临风的仙人。腊梅的点点金黄与他的青衫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他看见我掀帘,便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糖画龙在雪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仿佛在诉说着别样的故事。“听说有人要烧你的书,”他一边走近,竹笛扫落枝头积雪,发出簌簌声响,“我便去讨了个说法。”
我接过糖画,龙尾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顺着指尖传遍全身,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想起前世病死时无人问津的凄凉,再看看这辈子有弟弟扛刀护短,有江砚雪中送暖,我的喉咙突然发紧,千言万语只汇成两个字:“多谢……”
“锦璃,”他突然打断我,竹笛在掌心转出个漂亮的圈,目光温柔地看着我,“书中女主为何总独自面对困境?”
我看着糖画龙歪扭的尾巴,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上辈子那些独自吞咽委屈的日子,轻声说道:“因为……习惯了。”曾经的我,在困境中无人可依,只能独自咬牙坚持,久而久之,便习惯了这种孤独的抗争。
江砚突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擦过我鬓边的碎发,竹笛上的穗子扫过我的手背,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以后别再习惯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无尽的宠溺,“我在史馆查过,你生母与我母亲是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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